“大寂灭潮?!”
鸦公那从未有过的、带着一丝惊惶的嘶吼,如同冰水浇头,让任天齐瞬间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他甚至来不及细问,身体已本能地做出反应!体内那刚刚稳固的、融合了地煞之力的能量轰然运转,暗金色的幼苗本体爆发出灼热的光晕,根须深深扎入脚下淤泥,摆出了全力备战的姿态!
帐篷外,营地的混乱如同炸开的蜂巢。惊慌的呼喊、杂乱的奔跑、孩童的啼哭…所有声音都被一种更深沉、更宏大的寂静所吞噬、压制!
那不是没有声音,而是一种…剥夺!剥夺生机,剥夺热量,剥夺光线,剥夺一切“活”的痕迹所带来的存在感!
任天齐猛地抬头望向营地中央。
只见那口作为黑齿部核心、终日燃烧不熄的祖火塘,此刻正被一种无形的、粘稠的灰暗所笼罩!塘中原本熊熊燃烧、散发着温暖与庇护之意的火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黯淡!
火焰的光芒不再明亮,而是变得昏黄、摇曳,如同风中残烛,挣扎着对抗那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冰冷死寂的灰雾!火光笼罩的范围急剧缩小,原本被祖火驱散的灰雾此刻如同贪婪的巨兽,步步紧逼,吞噬着光明与温暖的地盘!
光线每黯淡一分,那无处不在的阴寒便浓郁一分!空气变得滞重,呼吸都变得困难,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铁砂,摩擦着、冻结着体内的生机。
更可怕的是声音的消失。不仅仅是营地内的嘈杂被压制,连沼泽固有的、细微的流水声、风声、乃至更深层次的地脉搏动,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布,变得模糊、遥远、死寂!
万籁俱寂,唯有冰冷在蔓延,死寂在歌唱!
这就是大寂灭潮?!任天齐心中骇然。这并非简单的瘴雾加深,而是整个环境规则都在向着湮灭与终结倾斜!
“发什么呆!走!”鸦公的怒吼惊醒了他。只见老者一把扯下身上那件破旧的兽皮袍,露出干瘦却布满各种古老伤疤和暗红色图腾刺青的上身!
那些刺青在祖火黯淡的光线下,竟然自发地散发出微弱的、血一般的光泽,微微蠕动着,仿佛活物!一股苍凉、悲壮、不惜燃尽一切的战意从老者佝偻的身躯中勃发出来!
他手中那根布满裂纹的兽骨鼓槌更是嗡鸣作响,表面浮现出细密的、与刺青同源的血色纹路!
鸦公看都没看任天齐,如同扑火的飞蛾,率先朝着祖火塘的方向猛冲而去!他的速度极快,脚步踏在淤泥上,竟发出沉闷的、如同战鼓预热般的咚咚声,暂时震开了周身试图缠绕过来的灰暗与冰冷!
任天齐毫不迟疑,紧随其后!幼苗本体拉出一道暗金色的流光,所过之处,地煞之力自然散发出的灼热气息,将脚下的淤泥都烘烤得微微干硬,暂时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死寂侵蚀。
越靠近祖火塘,那种剥夺感与压抑感就越发恐怖!
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无形的手臂从灰雾中伸出,缠绕上来,拖拽着他的身体,冻结着他的能量,低语着让他放弃抵抗,融入这永恒的寂静。
祖火塘边,已经聚集了数十名黑齿部的青壮。他们个个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恐惧,却依旧咬着牙,手里拿着各种骨制、石制的简陋武器,甚至还有农具,拼命地朝着试图逼近火塘的灰暗浓雾挥砍、嘶吼着,试图阻止那灰暗的蔓延。
但他们的攻击效果甚微。武器挥入浓雾,如同砍进粘稠的胶水,难以着力,反而会被那灰暗迅速侵蚀,表面覆盖上厚厚的冰霜,变得脆硬!不时有人被雾中突然探出的、由灰雾凝聚而成的冰冷触手抽中,瞬间便会脸色发青,动作僵直,惨叫着被拖入雾中,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在用生命为祖火争取时间!但防线正在节节败退,火塘的光芒依旧在不可逆转地黯淡、缩小!
“滚开!别挡道!”鸦公如同暴怒的雄狮,撞开几个惊慌失措的族人,猛地冲到了火塘最边缘。
他看着塘中那只剩下盆口大小、摇曳欲熄的火焰,双目瞬间赤红!
“狗日的寂灭潮!想吞了祖火?做梦!”他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咆哮,竟猛地抬起那根兽骨鼓槌,毫不犹豫地狠狠砸向自己的胸膛!
噗!
一声闷响!鸦公干瘦的胸膛瞬间皮开肉绽,滚烫的、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心头精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精准地浇灌在那摇曳的祖火之上!
滋——!!!
仿佛热油泼入火堆!那原本即将熄灭的祖火猛地暴涨一截,昏黄的光芒瞬间变得炽亮!火焰的颜色甚至带上了一丝悲壮的血红!
一股强烈的、带着鸦公生命气息的温暖与战意猛地扩散开来,暂时将周围的灰暗逼退了数尺!
“呃啊…”鸦公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萎靡了大半,但他依旧死死站着,双手紧握鼓槌,厉声吼道:“所有黑齿部的崽子们!听老子号令!以血为引,以魂为柴,助燃祖火!”
那些正在苦苦支撑的黑齿部族人见状,眼中闪过悲愤与决绝,纷纷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竟也效仿鸦公,用各自的武器划破手掌、臂膀,将滚烫的鲜血洒向祖火塘!
噗嗤!噗嗤!
一道道血线投入火焰,祖火如同得到了滋养,顽强地燃烧着,抵抗着灰暗的侵蚀,甚至开始缓慢地反向扩张光明的范围!
但这显然代价巨大!每一点鲜血的洒落,都意味着一个族人气息的衰弱,脸色的苍白!这是饮鸩止渴!是在用生命换取短暂的时间!
任天齐被这惨烈而悲壮的一幕深深震撼。他看着那些平日里沉默、甚至有些麻木的黑齿部族人,此刻眼中燃烧着最原始的、守护家园的火焰,不惜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不再是一个旁观者。他是客卿!他拿了鸦公的“祖灵战纹”,他受了黑齿部的庇护,他体内流淌着与这片大地产生共鸣的力量!
“鸦公!我该做什么?!”任天齐冲到鸦公身边,传递出急促而坚定的意念。他的力量属性与黑齿部不同,无法直接以血助燃祖火。
鸦公喘着粗气,汗水混着血水从额头滚落,他死死盯着稳定了一些却依旧岌岌可危的祖火,嘶声道:“光…光靠血不够!这寂灭潮…有东西在背后…催动!它在…吸收祖火的力量!必须…打断它!”
他猛地指向灰雾最浓稠、压迫感最强的某个方向:“那边!寂灭潮的‘潮眼’肯定在那边!有什么玩意儿…在借着潮汐吸取祖火本源!去!找到它!毁了它!不然咱们都得被耗死在这!”
他话音未落,那片所指的灰雾猛地剧烈翻滚,仿佛被说中了要害!一股更加冰冷、精纯的吸力从中传出,祖火的光芒竟再次明显黯淡了一分!
“快去!”鸦公怒吼,又是一口心头血喷在祖火上,勉强稳住局势。
任天齐不再废话,暗金色的幼苗本体爆发出全部力量,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向了鸦公所指的那片死亡浓雾!
刚一踏入那片区域的灰雾,任天齐就感觉仿佛撞进了一堵冰冷的、粘稠的钢铁之墙!
可怕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碾碎!极致的阴寒无视了他地煞之力的灼热防护,疯狂地渗透进来,冻结他的脉络,僵化他的意识!
更可怕的是那股吸力!不仅吸取祖火的力量,甚至开始撕扯他自身的能量和生机!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不受控制地向外流失,被拖入雾海深处!
他疯狂运转地煞之力抵抗,暗金色的光芒在浓雾中艰难地闪烁,如同暴风雨中的孤灯。
能见度几乎为零,感知也被压缩到极限。他只能凭借着对那股吸力来源的模糊感应,以及体内与大地脉搏的那丝联系,艰难地逆流而上!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每一次前行都在消耗巨大的力量!
灰雾中,开始出现各种诡异的幻象和低语。有无数冰冷的手臂试图拉扯他,有熟悉的声音呼唤他放弃,有苏璃霜冰棺破碎的可怕场景闪现…
他紧守心神,不顾一切地向前!根须上,那枚鸦公给予的“祖灵战纹”开始微微发烫,随时准备激发!
终于,在不知前进了多久,耗去了多少力量之后,他冲破了最后一层粘稠的灰暗!
眼前的景象,让他意识几乎冻结!
在那片灰雾的核心,是一个缓缓旋转的、巨大的灰暗漩涡!漩涡中心,隐隐有一枚残缺的、暗沉的、仿佛由凝固的死寂本身构成的诡异符文在沉浮!
正是这枚符文,散发出那可怕的吸力,如同黑洞般,贪婪地抽取着祖火的力量,甚至…抽取着更远方、“沉睡之冢”方向的某种冰冷死寂之力,化为这寂灭潮的源泉!
而在那漩涡的下方,淤泥之中,赫然半埋着一具庞大的、扭曲的、覆盖着厚厚黑色冰霜的骸骨!那骸骨的形态…竟与他在老坑深处惊鸿一瞥的守卫,有几分相似?!它怎么会在这里?!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在那枚诡异符文的正下方,漩涡的中心,一个小小的、蜷缩着的、浑身覆盖冰霜的身影,正悬浮在那里!
是那个之前被他救下的黑齿部幼童!他不知何时被卷到了这里,小小的身体已经被灰暗彻底侵蚀,面色青紫,双目紧闭,生机如同游丝!而那枚符文抽取的祖火之力,竟有一部分…正通过某种诡异的方式,灌注入孩童的体内?!
这是…献祭?!以幼童为媒介,转化祖火之力,滋养那枚死寂符文?!
任天齐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地煞之力如同火山般在他体内爆发!
就在这时,那枚死寂符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闯入,猛地光芒大盛!更加恐怖的吸力和冰冷死寂的冲击如同海啸般向他拍来!
同时,下方那具半埋的庞大骸骨,其空洞的眼眶中,猛地燃起了两簇幽绿的鬼火!
“吼——!!!”
一声来自幽冥般的咆哮,震动了整个灰雾核心!
绝境!真正的绝境!但任天齐没有任何退路!
他眼中厉色一闪,根须紧紧卷住那枚发烫的“祖灵战纹”,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就要狠狠掷向那枚诡异符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冰火交织的白金色光茧,似乎被外界这极致的死寂之力和祖火之力共同刺激,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其表面的冰纹与火丝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融合!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从光茧表面传出!
一道白金色的、纯净而耀眼的裂痕,骤然出现在光茧之上!
苏璃霜…要醒了?!在这最不可能、最危险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