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投射的光影中,那名黑袍首领狰狞的笑容和挖掘的手势,如同冰冷的毒针,刺入任天齐的眼底。追踪至此!他们竟真有办法锁定这深藏地底的遗迹!
危机迫在眉睫!以他如今状态,莫说对抗,便是逃跑都力有未逮。这平台绝地,无路可退!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但极致的恐惧并未让他失措,反而将他的心神逼迫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境地。
逃?往哪里逃?
战?凭何而战?
唯一的变数,只在这面神秘的石碑,和手中这块刚刚得到的暗金薄片!
他的目光猛地锁定那面依旧在投射外界景象的石碑。这石碑能显化外界,是否能……影响外界?哪怕只是片刻干扰?
还有这块薄片,“锚点”……它与这石碑,与这“彼岸之基”,定然有极深联系!
赌!必须赌上一切!
就在外界那几名魔教徒开始合力轰击沙地、寻找入口的刹那,任天齐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厉色。他猛地将手中那枚温润的木灵碎片塞入口中,不顾一切地汲取其中积蓄的生机,强行压下伤势,获得短暂的力量!
同时,他左手紧握引烬灯,右手持那暗金薄片,将其狠狠按向那面漆黑的石碑!
“以灯为引,以锚定迹,溯!”
他嘶声低吼,将体内刚刚压榨出的、混杂着木灵生机与混沌气力的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通过两盏灯和薄片,疯狂灌入石碑之中!
这一次,他并非用神识探查,而是以一种近乎献祭的方式,强行沟通!
嗡——!!!
石碑剧震!表面那吞噬光线的漆黑骤然褪去,变得如同透明的水晶!其内不再是混乱的记忆碎片,而是涌现出无数更加古老、更加模糊、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流光碎影!
整个平台轰鸣作响,岩壁簌簌落下石粉。那具凰巡天卫首领的骸骨受到冲击,玉色的骨骼上竟也浮现出细微的裂纹。
任天齐首当其冲,只觉神魂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疯狂旋转的时空漩涡,无数庞杂错乱的意念、景象、声音强行涌入他的识海,几乎要将他彻底撑爆、撕裂!
他看到了!不再是凰巡天卫的战斗,而是更加久远的画面!
一片浩瀚无垠、生机勃勃的古老天地,天空悬挂着三轮色泽各异的太阳,大地之上河流奔涌,巨木参天,有身形庞大的温和巨兽漫步,有身着朴素麻衣、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人族先民祭祀着火焰与星辰……
紧接着,天地剧变!三轮太阳的光芒骤然黯淡、扭曲!天空被撕裂开巨大的、不断滴落污秽黑血的伤口!无数不可名状的、扭曲的阴影怪物如同潮水般从裂口中涌出,吞噬光线,污染河流,扭曲生灵!大地崩裂,火山喷发,那曾经的乐园化为焦土!
绝望之际,先民中最强大的祭祀们聚集在一处圣地,他们举行了惨烈的仪式,以自身血肉灵魂为祭品,沟通了某种冥冥中的至高法则……
三轮太阳的光芒彻底熄灭了,但它们最后的光辉与先民的献祭之力结合,化作了三盏形态各异、蕴含着不同本源之力的灯盏!一盏落入大地深处,守护残存生机;一盏悬于虚无,定住死寂轮回一盏镇于裂口,对抗吞噬之源……
而这片圣地,则化为了巨大的“锚点”基座,那面石碑正是其核心,记录着一切,也维系着某种平衡,等待着……
景象到此,骤然模糊扭曲,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中断、遮掩了后续。一股反噬之力猛地从石碑中涌出!
“噗——!”
任天齐狂喷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岩壁上,又滑落在地。手中的引烬灯灯焰瞬间熄灭,陷入沉寂!那暗金薄片也光华尽失,变得黯淡。只有那盏残灯,依旧冰冷,底部的余烬却莫名地亮了一丝。
他瘫在地上,眼前发黑,浑身骨骼不知又碎了多少,刚刚恢复的一丝元气再次耗尽,甚至伤及了根本。神魂更是如同被万千钢针穿刺,剧痛难忍。
然而,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他模糊地看到——
那面石碑在爆发出最后的强光后,表面竟然浮现出无数细密的、与他手中薄片上类似的“锚点”星篆!这些星篆如同活物般流动,散发出一种镇压万古、定鼎虚空的磅礴力量!
轰隆!!!
整个地下遗迹剧烈震动起来!上方传来魔教徒惊怒交加的吼声和更加疯狂的攻击声,但这一次,他们的攻击似乎被一层突然浮现的、由星篆组成的无形屏障挡住了!入口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能量湮灭的爆响,却无法再撼动分毫!
石碑……自主激发了防御?是因为他刚才那番不顾一切的“沟通”,引动了石碑内蕴的古老力量?还是因为那“锚点”薄片起到了钥匙的作用?
暂时……安全了?
任天齐来不及细想,剧烈的痛苦和透支便彻底淹没了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觉。
在他昏迷后,平台重归死寂。只有石碑表面那些流动的星篆依旧散发着微光,如同呼吸般明灭,顽强地抵御着外界的攻击。那具凰巡天卫的骸骨,在星篆光芒的照耀下,似乎变得更加莹润,胸口那可怕的伤痕处残留的邪异波动,也被缓缓逼出、净化。
不知过了多久,任天齐才从深度的昏迷中悠悠转醒。
剧痛依旧席卷全身,但似乎……没有继续恶化。口中那枚木灵碎片已化为乌有,但其精纯生机似乎在他昏迷时仍在缓慢滋养着他的身体,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石碑上那依旧在缓缓流转的星篆光芒,将平台照亮了几分。
得救了……暂时。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浑身无力。目光扫过,发现那盏引烬灯就倒在不远处,灯盏冰冷,没有丝毫反应,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而那块暗金薄片,则静静躺在他的手边,同样光华内敛。
唯有那盏残灯,依旧静静待在怀里,底部的余烬似乎比之前又明亮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外界的攻击声已经消失了。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在酝酿更强大的手段。
他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量。
他不再试图移动,就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全力运转《混沌源初经》那丝微妙的韵律,结合体内残存的木灵生机,艰难地修复着伤势。
这一次,或许是死里逃生后心境的蜕变,或许是那古老景象带来的莫名感悟,他对生机与死寂的流转平衡,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修复的速度虽然依旧缓慢,却更加顺畅了一丝。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流逝。
当他终于积攒起一丝气力,能够勉强坐起身时,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面石碑和那具骸骨。
石碑上的星篆光芒已经黯淡了许多,但依旧稳定。骸骨似乎也更加洁净了。
他回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些古老景象,心中依旧震撼难平。三轮太阳?先民献祭?三盏灯的真正来历?彼岸之基的真相?
还有那被强行中断的后续……等待什么?
他看向那具骸骨,心中肃然起敬。这位凰巡天卫首领,恐怕就是知晓了部分真相,奉命前来寻找或修复“锚点”,却最终战死于此。
他挣扎着,再次对骸骨郑重行了一礼。
“前辈安息,晚辈若得生路,必尽力查明真相,不负尔等牺牲。”
话音落下,那骸骨空洞的眼眶中,似乎极微弱地闪过一点星芒,旋即湮灭。那一直萦绕其身的悲壮不甘之气,仿佛消散了些许。
任天齐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他艰难地挪到引烬灯旁,将其小心拾起。灯盏依旧沉寂,但他能感觉到,其本源未失,只是消耗过度。
他又拿起那块暗金薄片,仔细摩挲着上面的“锚点”星图。
出路,一定就在这其中。
他不再看向入口方向,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对薄片星图和石碑星篆的感悟之中。
外界魔教仍在虎视眈眈,体内伤势远未痊愈,前路莫测。但此刻,在这绝地深处,他反而沉静下来。
混沌初辟,彼岸基座,星灯指引……他触摸到了一个惊天秘密的边缘。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然后……掀开它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