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瑭眼底瞬间翻涌起被戳中痛处的阴鸷,指尖的佛珠被捏得咯咯作响。
然而下一秒,他非但没有暴怒,反而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又轻又冷,带着黏腻的恶意。
“是啊……我确实‘小’。”
他刻意咬着那个字眼,向前迈了半步。
“小到能让姐姐毫无防备地睡在我怀里,小到能让她亲手教我……怎么解开她的衣带。”
“七哥猜猜,姐姐昨晚教我解的是哪根衣带?是腰侧那根杏色的……还是胸前那根绣了缠枝莲的?”
面对这露骨而恶毒的挑衅,萧景澄指间的笔杆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随即却又缓缓松开。
他脸上非但没有出现萧景瑭预想中的暴怒或痛苦,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嘲讽。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萧景瑭那张犹带稚气的脸上,语气沉稳,如同长兄在关怀不成器的幼弟。
“八弟自幼跟着我们离宫,又因战乱确实错过了许多。”
“宫中正经的教导,四书五经、骑射礼乐暂且不提,便是这……房中术的学问,怕是也只听过些乡野粗鄙的传闻,未得真传吧。”
他微微颔首,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关切。
“无妨,待此间事了,为兄会亲自为你寻几位精通此道的老师,好好教导你一番。也免得你……日后在人前,徒惹笑话。”
这番话,四两拨千斤。
萧景瑭脸上的阴沉瞬间化为一种极其怪异的笑容,甜腻中带着癫狂的戾气。
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撞上萧景澄的案几,声音不再伪装稚嫩,而是带着一种尖锐的讥诮。
“教导?”
他从喉间挤出一声嗤笑。
“七哥是觉得,你那些老师教的‘正统’……能比得上姐姐亲手教的万分之一吗?”
他目光如毒蛇般缠绕上萧景澄,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带着令人不适的亲昵。
“她可是……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呢。”
“教我怎么让她舒服,教她哪里最敏感……七哥请的那些老师,难道也能这样‘言传身教’吗?”
“哦,对了,姐姐还说……我学得很快,比某些只会念经的木头……有趣多了。”
面对萧景瑭那污秽不堪、刻意抹黑穆琯玉的言辞,萧景澄周身那瞬间绷紧的戾气,却奇异地缓缓沉淀下来。
他没有如对方所愿般暴怒失态,反而伸手,重新拾起笔,蘸了蘸墨,在宣纸上继续书写未完的佛经。
笔尖沉稳,落下的字迹依旧工整。
他并未抬头,声音平静无波。
“穆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说得笃定,带着一种远超萧景瑭所能理解的了解和信任。
“景瑭,你若真对她存有半分喜欢,就不该用如此轻贱的言语去玷污她。”
这句话,直接戳破了萧景瑭所谓“亲密”背后的虚伪与不堪。
他的行为并非爱慕,而是一种充满占有欲和毁灭欲的玷污。
萧景瑭脸上那怪异扭曲的笑容彻底崩裂,露出底下狰狞的真实。
“玷污?哈哈哈哈……”
他发出一阵短促而尖利的笑声,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赤红。
“七哥,你装什么清高!”
“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你那些阴暗的心思,那些见不得人的占有欲,你以为姐姐不知道吗!”
他步步紧逼,声音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和毁灭一切的恶意。
“我告诉你,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你像个懦夫一样只敢躲在佛堂里念经,她知道你连碰都不敢碰她!”
“她亲口跟我说,‘你七哥啊,也就只配在脑子里想想罢了’!”
这最后一句,是他精心编织的、最恶毒的利刃,旨在彻底摧毁萧景澄的尊严和信念。
他死死盯着萧景澄,期待着看到对方崩溃、痛苦、信念坍塌的模样。
然而,萧景澄握着笔的手稳如磐石,甚至连书写的节奏都未曾改变。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看向状若疯狂的萧景瑭,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痛苦,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让萧景瑭感到恐惧和挫败。
他所有的疯狂,仿佛都撞在了一堵无法撼动的墙壁上。
萧景澄看着他,最终,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随后便再次垂眸,专注于笔下的经文。
佛堂沉重的木门在萧景瑭身后合拢,将那癫狂的、带着毒意的气息隔绝在外。
当最后一丝脚步声也消失在回廊尽头,佛堂内重新归于死寂,只剩下檀香无声燃烧。
萧景澄猛地向后靠进椅背,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一直稳稳握在手中的笔从指间滑落,“嗒”的一声轻响,滚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玷污了方才工整的经文。
他抬起手臂,重重地横挡在眼前,隔绝了从窗棂透入的、略显苍白的日光。
整个空间里,只剩下他压抑着的、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手臂遮挡下的黑暗中,那些被挑衅的愤怒、被言语玷污的恶心、对穆琯玉与萧景瑭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不确定与猜忌,以及那份害怕萧景瑭所言非虚的恐惧……在他心间疯狂冲撞、撕扯。
“也就只配在脑子里想想罢了……”
那句话,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他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手臂,和压抑在臂弯之下痛苦与疲惫的喘息,证明着这具躯壳里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萧景瑭疾步穿梭在幽深的回廊中,胸膛里仍因方才与萧景澄的对峙而翻涌着戾气与挫败。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阴鸷未散,指尖无意识地狠狠捻动着腕上的佛珠。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并非无能,需要掌握更强大的筹码,需要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尤其是那个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七哥!
就在这时,穆琯玉清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瑭儿,太后手中掌握的,才是真正的力量根源……”
“去,把她最深的秘密,挖出来。”
这声音如同暗夜里的引路萤火,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也为他满心的愤懑找到了一个新的出口。
脚步猛地顿住。
他站在回廊的拐角,阴影将他大半个身子笼罩。
只是片刻的迟疑,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随即利落地转身,朝着太后寝殿所在之处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