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由光芒构成的门,就这么静静地敞开着。
门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一股陈年老灰的味道扑面而来。
还夹杂着一股子……怎么说呢,像是几百个祠堂的香火混在一起,再发霉发酵了一千年的味儿。
林小兔差点没被当场送走。
他捂着鼻子,感觉自己的万能钥匙身份一点都不香了。
这钥匙开的怕不是什么藏宝洞,是哪个老祖宗的坟吧?
墨玄倒是神色如常,他侧头看了林小兔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就这?
林小兔:“……”
行,你牛逼,你鼻子是摆设。
墨玄率先迈步走了进去,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林小兔心里一咯噔。
喂!
别把唯一的活人光源给带走啊!
他赶紧跟了上去,一步踏入,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不是什么山洞,而是一个巨大的山谷。
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空,看不见日月星辰,只有一层薄薄的光幕笼罩着一切,提供了微弱的照明。
山谷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倾塌的房屋,长满青苔的石板路,还有风化得看不出原貌的雕像。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废墟之间,随处可见森森白骨。
有些已经碎裂成块,和泥土混在一起,有些还勉强维持着人形或兽形,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经发生过的惨剧。
一股化不开的悲伤和怨气,如同实质的薄雾,笼罩着整个山谷。
林小兔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这地方……怨气重得都能直接拍恐怖片了。
奇怪的是,心口有点闷。
不,不是闷。
是疼。
像是被一根很细很细的针,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
然后又一下。
一下又一下。
林小兔皱起眉。
坏了,加班后遗症穿过来了?我这颗饱经摧残的小心脏要罢工了?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脸色有点发白。
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忽然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林小兔一愣,抬头便对上了墨玄深邃的眼眸。
“不舒服?”墨玄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没事。”林小兔嘴硬,“可能有点缺氧。”
缺氧你个大头鬼。
修仙的缺氧?
墨玄没戳穿他,只是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一股精纯的灵力顺着掌心缓缓渡了过来,瞬间驱散了那股针扎似的疼痛。
林小兔一怔。
哟,这反派还自带暖宝宝功能?
有点东西。
他们沿着唯一一条还算完整的石板路,朝山谷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那种悲伤的氛围就越浓。
林小兔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飘荡着无数细碎的、无意识的哭泣声,它们钻进耳朵,搅得人心烦意乱。
终于,在山谷的最中央,他们看到了一座宏伟但已经塌了小半的建筑。
看轮廓,像是一座神殿,或者祭坛。
神殿的大门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豁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进去看看?”林小兔小声问。
虽然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直觉告诉他,答案就在里面。
墨玄点了点头,握着他的手,率先走了进去。
神殿内部比外面还要破败,巨大的石柱东倒西歪,穹顶破了个大洞,光线从洞口倾泻而下,刚好照亮了正对着他们的那面墙壁。
墙壁上,刻着画。
一幅幅连贯的,巨大的壁画。
林小兔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壁画的材质很特殊,即便过了不知多少岁月,色彩依然清晰。
第一幅画,是在一片宁静的森林里,皎洁的月光如同流水般洒下。一群长着毛茸茸兔耳朵的亚人,正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他们笑容纯粹,眼神温和,整个画面都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祥和。
林小兔看着那些跟他一激动就会冒出来的耳朵一模一样的耳朵,心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不会是我老家吧?
看着还挺田园风光的,生活质量不错的样子。
他继续往下看。
第二幅,第三幅……壁画描绘了这个种族的日常生活。他们在月光下耕种奇特的灵植,在溪流边嬉戏,用发光的果实酿酒。每一个族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林小兔看得有些出神。
原来,他的种族,曾经是这样一群快乐的小可爱。
可紧接着,他看到了下一幅画。
画风,毫无征兆地,变了。
画面一转。
天塌了。
黑压压的人影,像是遮天蔽日的蝗虫,从四面八方涌入了这片宁静的山谷。
那些人穿着统一的黑色道袍,脸上带着贪婪而残忍的笑容,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剑。
剑上,在滴血。
林小兔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看见,那些上一秒还在跳舞的兔耳族人,下一秒就倒在了血泊里。
温和的家园,变成了单方面的屠宰场。
火焰,鲜血,哀嚎。
壁画是无声的,可林小兔却仿佛听到了震天的哭喊和求饶。
他的身体开始发冷,从指尖一直凉到心脏。
那股针扎般的疼痛再次袭来,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为什么?
他们做错了什么?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行凶者,想把他们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忽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那些黑色的道袍上,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徽记。
一朵祥云,托着一柄利剑。
天衍剑宗!
林小兔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开什么国际玩笑!
正道第一大宗?!
狗屁!这他妈是正道能干出来的事儿?
他的视线疯狂地在壁画上搜寻,最终,定格在了为首那名修士的脸上。
画师的技艺很高超,将那人脸上的伪善和冷酷刻画得入木三分。
那张脸,他还算熟悉。
虽然比现在年轻了许多,少了些故作高深的皱纹,但那眉眼,那轮廓……
清虚真人!
操!
林小兔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
那个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东西,竟然是覆灭他全族的刽子手?!
巨大的悲愤和难以置信,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他因极致的愤怒而浑身颤抖时,身边的墨玄,也同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壁画。
但看的却不是清虚真人。
墨玄的目光,落在了壁画的另一个角落。
那里,天衍剑宗的队伍之中,赫然站着一个穿着魔宗服饰的修士。他正阴恻恻地笑着,将一把匕首捅进了一位兔耳族长老的心口。
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那魔修的腰间,挂着一枚用不知名兽骨雕琢而成的玉佩。
玉佩的样式,极其独特。
墨玄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周遭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温度降到了冰点。
那枚骨玉,他到死都不会认错。
那是当年背叛师门,害死他父亲的那个叛徒,身上独有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