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舒玉从雕花拔步床上滚下来,额头磕在脚踏上。晨光透过窗纱,在青砖地上织出菱花纹,活像张金丝网罩住了她发懵的脑袋。小丫头揉着额角坐起,盯着腕间光洁的皮肤发愣——昨夜数到第一千零三只羊时昏睡过去,别说蓝沙漏,连个蚊子包都没见着。
“咚咚!”
门轴忽然轻响,元娘刻意压低的嗓音飘进来:
“毛毛醒没?”
“没呢。”
颜氏贴着门缝听了半晌,
“呼噜打得跟小猪崽似的。”
舒玉蹑手蹑脚摸到门边,透过雕花格栅瞧见两团人影在廊下转圈。颜氏的千层底在青石板上磨出细响,元娘怀里的舒婷正把口水往门框上蹭。
“要不......”
元娘话音未落,屋内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喷嚏声。
“阿嚏!”
舒玉揉着鼻子打开门,晨风卷着海棠花香糊了她满脸。颜氏手里端着的鸡蛋羹晃出涟漪:
“祖宗哎!一睡一整日......”
“阿奶!”
小丫头突然蹦起来,
“我昨天睡连夜了吗?\"
“可不是!怪吓人的,再不醒就要拆门板了?”
颜氏舀着蛋羹的手直哆嗦,絮絮叨叨地念:
“往后不许插门睡觉,万一有个急事……”
话没说完就被马蹄声打断。王霜的翠帷马车碾着青石板冲进后院,鹅黄裙裾扫过门槛时带起阵香风:
“杨舒玉!居然鸽我!”
舒婷突然“咯咯”笑出声,奶团子攥着拨浪鼓直拍元娘肩头:(活该!让你放我鸽子!)
“天地良心!”
舒玉举着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我数羊数得舌头都打结了!”
前院突然传来周婆子的惊呼:
“少奶奶!西街李夫人来定寿桃包了!”
元娘慌忙把舒婷往颜氏怀里一塞,拎着裙裆往店里跑,绣鞋尖踢飞的鹅卵石正砸在糯米尾巴上。
“阿奶,你去忙吧。我来看着二毛。”
舒玉自告奋勇,颜氏把舒婷放在了床上,再三叮嘱:
“一定要看住了,别磕着碰着!”
“知道了~”
舒玉拉长了尾音,听着黏黏糊糊的。将颜氏推出了屋外,又让秀秀去热羊奶。支走秀秀,王霜的团扇“啪”地敲在石桌上:
“我在空间等到公鸡打鸣!眼都没敢合一下!说好的共商大计呢?”
“我比窦娥还冤!”
舒玉揪着葡萄叶诉苦,
“数了三千只羊都没进去!倒是从昨天下午睡到今天早上!”
“咿呀!”
舒婷突然吐出个带奶香的泡泡,肉手精准拍翻茶盏。(两个憨憨!)
王霜的珍珠步摇晃成串流星:
“我在空间等到寅时!把《天工开物》都抄了三页!”
她突然拽过舒玉耳语,
“莫不是要三人同时入睡?”
“那舒婷......”
两人齐刷刷望向奶团子。小丫头适时吐出个奶泡,“噗”地炸在舒玉鼻尖。
“算了吧。”
舒玉抹着满脸口水,
“我娘看的紧,指定偷不出来的。”
葡萄架下陷入诡异的沉默。舒婷翘着脚丫啃磨牙棒,满脸写着“与我无瓜”。
“是这破空间挑人!”
王霜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碗直晃,
“凭什么你睡得天昏地暗,我熬得眼圈发青?”
舒婷突然“噗”地吐出个奶泡泡,肉手拍得桌面砰砰响。(活该!谁让你们不带我!)
两个姑娘滚在葡萄架下,看得舒婷“咯咯”直笑。奶团子攥着拨浪鼓往姐姐头上砸,活像在敲木鱼。秀秀端着果盘过来,见状慌忙去扶,却被王霜的裙裾绊了个跟头——蜜饯撒了满地,惊得糯米蹿上房梁。
“都消停会儿!”
颜氏抄起顶门杠往青石板上“咣当”一杵,
“霜丫头留下用膳!”
日头爬上檐角时,舒玉已被王霜拽到临河茶楼。雕花窗棂外,浣衣妇人的棒槌声惊起串水鸟。王霜突然压低嗓门:
“昨夜我试了......”
“试什么?”
舒玉咬着玫瑰酥含糊道。
“在空间吃泡面会不会胖!”
王霜突然拍案,
“结果今早称重......”
“重了二两?”
舒玉憋着笑。
“轻了半斤!”
王霜的翡翠耳坠晃出残影,
“这破空间居然能减肥!”
舒婷在摇篮里翻了个白眼:(吃货的执念真可怕!)
河风掠过雕花窗,惊散了少女的窃窃私语。舒玉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忽然福至心灵:
“你说,咱们是不是要做什么任务才能触发......”
“比如拯救世界?”
王霜的团扇盖在脸上,
“还是给舒婷换尿布满一千次?”
“噗——”
茶汤喷湿了湘绣桌布。奶团子愤怒地挥舞肉拳,惊得茶博士举着抹布落荒而逃。
午后的阳光透过葡萄叶,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舒玉坐在廊下,看着凤儿在院子里晾晒被褥,听着前厅传来的叫卖声,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那是杨老爹和钱师父在鼓捣移动灶台。舒玉起身往声源处走,就见钱师父正叉着腰,看着新做好的灶台得意洋洋:
“小祖宗,瞅瞅老夫的手艺!”
移动灶台用青石板做底,四周用木条固定,底部装了四个木轮,推起来“咕噜噜”直响。五眼灶孔排成梅花状,石板接缝处糊着黄泥,虽然还没干透,却已经有了雏形。钱师父抬脚踹了踹灶身,惊得颜氏抄起笤帚就要打:
“作死的老货!”
“瞧这烟道!”
老头儿得意地掀开挡板,烟道拐着风骚的“S”型
“老夫用陶片搭的,保准不呛烟!”
“瞧瞧!”
钱师父烟袋锅敲得灶台“铛铛”响,
“老夫的手艺,皇帝老儿的御膳房都比不上!”
舒玉绕着灶台转了三圈,忽然蹲下身研究榫卯接缝:
“钱爷爷真是鲁班再世!这榫头严丝合缝的,怕是水泼不进!”
舒玉的彩虹屁张口就来,
“这手艺醉仙楼掌柜见了得磕头!”
“那是!”
老头儿山羊须翘得能挂油瓶,
“你当老夫三十年的陶匠白当的?”
“何止!”
舒玉面不改色继续狂吹,
“我看钱爷爷该去工部当差!这手艺封个侯爵都不为过!”
“有了这个,以后搬家都能带着灶台走!”
钱师父被夸得眉开眼笑,胡子都翘了起来:
“那是!老夫当年在太原府……”
“知道知道!”
舒玉赶紧打断,
“您老就是活神仙!”
钱师父哈哈大笑,拍着胸脯保证:
“再晾两日,准保能用!”
躲在葡萄架后的杨大川捅了捅兄长:
“这丫头哄死人不偿命啊!”
“嘘——”
杨大江顶着俩黑眼圈摆手,
“当心把狼招来。”
这些日子,杨家男人们简直忙成了陀螺。杨老爹和钱师父熬夜做木工,杨大江两头跑,既要盯着村里的庄稼,又要帮忙改造店铺,熬得眼眶都陷进去了,活像戴了副墨镜。反观女人们,一个个面色红润——店里人手充足,总是半下午就收工,她们有足够的时间休息、逛街,日子过得滋润极了。
尤其是舒玉和王霜,简直把县里的铺子逛了个遍。胭脂水粉铺、绸缎庄、糖画摊,到处都留下了她们的足迹。舒玉甚至还买了些南边来的菜种,打算在后院试种一下。
傍晚时分,钱师父扛着工具箱去补觉了,杨老爹和杨大江也各自回房休息。舒玉坐在廊下,看着天上的晚霞,忽然想起空间的事。她轻轻叹了口气,算了,空间的事就随缘吧。眼下的日子,有家人、有朋友,有忙有闲,不就挺好的吗?
月光漏过窗棂,照见耳房房里两个交头接耳的身影。舒玉举着自制指南针对秀秀比划:
“明日往北坡走,听说有片野莓......”
“要带竹篮!”
秀秀往包袱里塞果脯,
“再备些薄荷水......”
舒婷突然“哇”地哭出声,奶团子攥着姐姐衣袖不撒手。(休想抛下我!)
“带带带!”
舒玉手忙脚乱哄孩子,
“给你编个花环!”
梆子声飘过屋顶时,杨家宅院终于沉入梦乡。唯有柴房梁上的糯米睁着金瞳,看着暗卫甲拎着食盒翻上房顶——油纸包里三个肉包还冒着热气,惊起夜巡的更夫直揉眼。
晨雾未散,官道上已晃动着鹅黄与黛青的身影。王霜拎着竹篮活像只采蘑菇的小兔,秀秀背着水囊和吃食,舒玉背着舒婷深一脚浅一脚:
“说好的踏青,怎么跟逃荒似的?”
“少废话!”
王霜突然蹲下身,
“快看!”
露水未曦的草丛里,红玛瑙似的野莓缀满枝头。舒婷兴奋得直蹬腿,虎头鞋踢飞了姐姐的绢花。三人正要开摘,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烟袋锅声——
“小兔崽子!”
钱师父举着捕虫网从树后窜出,
“终于追上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