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话音未落,一只染血的手如枯枝般伸出,抓住小兵,秋灵虚弱至极地道:“闭嘴,我没事。”
吕副将瞬间明白了秋灵的意思,立刻接口道:“大将军脚受了点伤,你们几个,抬大将军去找军医治脚。”
小兵哪敢多言,赶忙紧紧闭上嘴巴。
吕副将即刻带着小兵,小心翼翼地将秋灵抬到军医处。两个军医早已闻声迎了上来,与小兵一同动手,很快便扒下了盔甲。只见秋灵的脸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眼睛半闭着,仿佛连睁眼的力气都已耗尽。
紧接着,军装也被迅速扒开,露出被鲜血浸透的包扎伤口。看着那早已被血水浸染得不成样子的包扎带,军医心中暗叫不妙。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拿起剪刀,将包扎的带子剪开。
另一个医者突然惊叫道:“大将军的背上也有伤口!”随即对着一旁的其他医者喊道:“你们两也过来帮忙。”转头又急切地对小兵吩咐道:“把大将军扶起来坐着。”
两个军医急忙放下手头的活,小跑过来帮忙。小兵也赶忙配合,将秋灵扶起来,呈坐姿。秋灵背后那纵横交错的伤口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有甚至未曾包扎。三个军医见状,立刻神情紧张地动手缝伤口。
秋灵被扶起来之后,头无力地低垂在胸前,仿佛再也没有力气抬起。
负责医治秋灵胸前伤口的军医,在仔细查看发现胸前仍有断箭残留时,额头上顿时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这个位置可是心脏啊,千万别扎进去了。他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取来镊子,轻轻夹住断箭。刚动了一下断箭,伤口便如决堤的洪水般,鲜血喷涌而出。秋灵也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直接喷溅到军医脸上。
军医惊恐万分,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喊道:“不…不…不行了,扎进心脏了。”
吕副将大惊失色,厉声道:“你鬼喊什么?快救人啊!”
军医疯狂地摇头,眼神中满是绝望:“没…没…没救了。”
这一句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在众人耳边轰然炸响,所有人瞬间呆若木鸡,房间里寂静得可怕,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好一会儿,吕副将才大步上前,声音近乎咆哮:“乱说什么?什么没救了?”
军医勉强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道:“利箭扎进了心脏,大将军没救了。”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地上。
还在医治的三个军医,听到这话,迅速看向胸前的伤口。看清情况后,也都面露绝望之色。
就在众人绝望之时,秋灵微弱的声音缓缓响起:“扎进去了,你拔了呗!哭什么?”
秋灵勉强抬起头,看着前方模糊的人影,故作轻松道:“朱副将,你的盔甲被我糟蹋了,回头自己收拾,呵呵!”
吕副将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脸上满是悲伤。刚刚在城门口,秋灵叫错他时,他还满心愤怒,以为秋灵装疯卖傻,逃避责任。此时才明白,原来是秋灵已经濒死,视线模糊受限了。
吕副将弯下身,声音低沉而沙哑地对秋灵说:“我是吕副将。”
秋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故意的。”
吕副将心中一阵刺痛,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秋灵继续说道:“吕副将,不要惊动我的孩子,会吓着他们的。外面结束了吗?敌军没有反扑吧!”
吕副将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声音哽咽:“外面结束了,没事,都回来了。”
秋灵勉强点了点头,又向右边侧了一下头:“军医,帮我拔了这玩意,然后上点药,挺疼的。”
她的正前方响起军医惊恐颤抖的声音:“不能拔,不能拔。大将军的心脏被扎了一个洞。箭头堵住了伤口,勉强止住一点血,才能让大将军坚持到现在。如果拔了,直接喷血,大将军一分钟都坚持不了就会死。”
吕副将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突然发飙:“那该怎么做?”
军医绝望地连连摇头:“大将军,他…他……”
秋灵替他说道:“死期将至,对吗?”
军医声音颤抖:“应该是早就到了。”
秋灵闭上眼睛,头无力地向后仰去,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或许是已经无力露出任何表情了。突然,她眼睛猛地睁大,挣脱开所有人的搀扶,向侧面直接滚到地上。
众人慌忙要去扶,秋灵却拼命甩开他们的手,直接双膝跪地:“吕副将,帮帮我,救救烁儿和梵儿。你帮我写信给猎人部,求他们放我的孩子一条生路。我用我的所有功勋,为两个孩子改户籍可以吗?就算不能给孩子改户籍,好歹让他们成年后再去从军啊!军队没法养孩子,就让他们去我的故乡,让我的家人养。等他们成年了,再为军队效力。这么小的孩子,上战场也不能为军队做任何贡献......我给您磕头了,求求你,求求你们,给孩子一条活路.....”
秋灵说着,便一头重重磕在地上,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已经看不清了,其实吕副将在她的左前方,并非正前方。
周围的人都不再说话,个个眼里噙满了泪水,悲伤的气氛如沉重的阴霾,弥漫在整个房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莫梵静静地站在门口,目睹了这令人心碎的全过程,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中潸然滑落,两行清泪沿着他稚嫩的脸颊缓缓流淌。
吕副将的眼里满是悲凉,立刻紧紧抱住秋灵的胳膊:“我帮你写信问问,你等着。”说完,立刻起身匆匆出去了。
秋灵听闻,脸上露出一丝释然,虚弱道:“谢谢。”说完,便无力地瘫倒在地。小兵赶忙把她扶到床上躺下。
莫梵本就是个心思沉重的孩子,秋灵未归,他一直难以入眠。直到亲兵告诉他秋灵回来了,他才勉强躺下。谁知道他刚刚睡下,又有亲兵告知他秋灵受伤了,他急忙赶来,刚好看见这一幕。
莫梵呆站在门口,恐惧如汹涌的潮水般几乎将他淹没。不止恐惧秋灵死去后他和莫烁的未来,更恐惧秋灵是为他们兄弟才会送命。
听着秋灵说话已经有气无力,还在为如何安置他和莫烁操心。莫梵流着泪跑进屋里,跪在秋灵身边,声音带着浓浓鼻音,呼唤着:“秋叔……”
秋灵听见莫梵的声音,心中一慌。她看不太清楚,只能慌张地伸手摸去。莫梵见此,不假思索地往秋灵的大手凑近。秋灵的手,摸到一个光滑的小脸,这皮肤太光滑,可不是小兵能有的。她立刻收回手,嘴里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秋叔没注意。秋叔手脏死了,不碰你。”
莫梵眼泪流得更凶了:“秋叔.....”他急忙伸手抓住秋灵染血的大手,放到自己脸上,对秋灵道:“不脏,秋叔不脏。”这一刻,洁癖的他,没有一丝嫌弃,心中满满的都是心痛。
秋灵摸到了眼泪,紧张地解释:“梵儿,不哭,秋叔就是沙子进了眼睛,一会洗洗就好了,不哭哈!”又想起自己没穿衣服,伤口应该暴露无遗,紧张地乱抓,扯到一个感觉是被子的布就往身上盖,嘴里小声解释:“就是一点小伤,看着吓人而已,没事的,很快就好。”
莫梵直接哭出声来:“我全都知道了。”
秋灵一惊,停下手里的动作。她不舍地摸了摸莫梵的小脸,安慰道:“没事,吕副将答应了,你跟烁儿会被送回我的故乡。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秋叔还有些话要交代你,你听好了。秋叔的联络人是云灵翰,你们会被送到他家里。你要告诉他,你们是我的孩子,让他抚养你们长大。告诉他,他还欠我的,让他都报答到你们身上。他的妻子很善良,你们只要乖乖的,他们夫妻一定会好好待你们。还有他的岳父脾气不好,但心肠很好的,你们让着点他就行了。秋叔辗转多地,身上早就没有什么可以当信物的东西,秋叔眼睛有点模糊,大抵不能给你写信了,我给你说串数字,你说给他听,他会信你的,至于其他,等你们到了就知道了。”之后报了一串组合奇怪的数字。
说完又问:“梵儿,记住了吗?不能错一个,要不他们当你们是骗子,赶出来就麻烦了,你要记仔细,是......”她反复给莫梵重复了好几遍,直到莫梵能滚瓜烂熟地背下来。
就在这时,莫烁哭喊着,跑了进来:“秋叔…秋叔…你不要死。”
秋灵看不清,只能慌张地伸手:“烁儿不哭,秋叔不死,秋叔就是想偷个懒,没事。”
莫烁扑到秋灵的怀里,把秋灵的伤口又拉出不少鲜血。
莫梵一见,粗暴地一把扯开弟弟。
秋灵伸手摸了个空,心中大急:“烁儿,烁儿,你在哪里?”
莫梵挂着眼泪,小脸严肃地呵斥:“离远点,碰着秋叔的伤口了,你看不见吗?”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
秋灵赶忙劝道:“没事,没事,梵儿,别凶弟弟,他还小,不懂事。”
莫烁哇哇哭着跑到秋灵另一边,抓着秋灵的手,身体前倾,却没有碰到秋灵的身体。
秋灵伸手轻轻搂着莫烁小小的身体,有气无力地安慰了好一会,才道:“如果军部不肯给你们改户籍,你们要学些保命的手段,比如想办法混个文职工作,或者学学武功,总之早做打算。梵儿,以后就要靠你谋划了。秋叔没用,没能替你....”
莫梵流着泪:“秋叔,你别说了,我都知道....都怪我,我不应该让秋叔去当猎人,都怪我...”
秋灵伸手拉住他:“不怪你,是我自愿。不要说这个话题,听秋叔说,好吗?”
秋灵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虚弱地交代着......
小剧场
一个心脏被扎穿的敌军大吼:“这不合理,为什么我死了,她却没有?”
作者:“合理的,以后你会知道的。”
敌军:“主角光环?”
作者:“听过那个故事吗?一个父亲带着女儿去跟妻子汇合,父亲心脏意外被扎穿,本应当场死亡的父亲,坚持活了三天。当他们抵达,见到妻子与女儿汇合,父亲才倒地身亡。不是主角光环,是责任,是信念,是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