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李御医的怒斥声还未完全消散,太后却缓缓抬起手,对着他摆了摆,声音虽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罢了,李院判,不必再争了。”
她的目光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御医们,最终落在苏清鸢身上,眼中的犹豫已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坦然取代:“哀家这头痛,折磨了十余年,太医院的汤药喝了无数,熏香用了不少,可结果呢?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每月该痛还是痛,痛起来连生的念头都有。如今苏姑娘愿意试一试,哀家便信她一次——反正头痛已到这份上,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这番话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御医们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太后说的是实情,他们穷尽手段,确实没能治好太后的顽疾,此刻再阻拦,反倒像是怕被一个民间女子比下去。
皇帝也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担心太后会被御医的话动摇,没想到太后竟有如此魄力。他看向苏清鸢,语气缓和了几分:“太后既已决定,苏清鸢,你便放手去治,朕在一旁看着。”
太后微微颔首,再次对苏清鸢说道:“姑娘尽管放开手脚诊治,不必有后顾之忧。若是真出了什么差错,哀家担着,绝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得到太后的首肯,苏清鸢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她躬身行礼,语气真诚:“谢太后信任!臣女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太后所托。”
紧接着,她转向皇帝与太后,提出诊疗所需的条件:“陛下,太后,针灸治疗需保持环境安静,且需暴露头部穴位,还请屏退殿内无关人等,只留一位太后信任的嬷嬷在旁协助即可。另外,还需麻烦御膳房取来消毒用的酒精灯、干净的纱布,以及臣女带来的银针——臣女的银针经过特殊处理,比太医院的银针更细,刺入时疼痛感更轻。”
“准。”皇帝立刻下令,“所有人都退到殿外等候,只留李嬷嬷在殿内协助。王德全,去将苏姑娘需要的东西取来。”
“遵旨!”王德全躬身应下,快步走出殿外。殿内的御医们虽不情愿,却也只能跟着退出去,临走前,李御医还不忘用警告的眼神瞪了苏清鸢一眼,仿佛在说“你若敢伤了太后,定不轻饶”。
很快,殿内便只剩下太后、苏清鸢与李嬷嬷三人。李嬷嬷是太后的陪嫁嬷嬷,跟随太后数十年,为人沉稳细心,此刻正按照苏清鸢的吩咐,在软榻旁摆好一张小桌,铺上干净的白布。
“嬷嬷,等会儿针灸时,劳烦您帮太后固定一下头部,避免太后因不适而晃动。”苏清鸢一边从药箱中取出银针,一边对李嬷嬷说道,“另外,若太后有任何不舒服,比如头晕、恶心加剧,您及时告诉我。”
“姑娘放心,老奴晓得怎么做。”李嬷嬷点头应下,走到软榻旁,轻轻握住太后的手,低声安抚道,“太后,您别紧张,老奴在呢。”
太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努力放松身体。她能清晰地听到苏清鸢整理银针的细微声响,心中虽还有一丝忐忑,却更多的是期待——她太渴望摆脱这该死的头痛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愿意抓住。
片刻后,王德全提着一个木盒走进殿内,里面放着酒精灯、纱布和消毒棉。苏清鸢接过木盒,将酒精灯放在小桌上点燃,然后取出银针,放在酒精灯的火焰上消毒。银白色的银针在火焰的烘烤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又很快恢复原色,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细微的金属加热后的味道。
李嬷嬷看着苏清鸢熟练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原以为苏清鸢只是个懂些偏方的民间女子,没想到连消毒的步骤都如此严谨,比太医院的一些年轻御医还要细致。
苏清鸢将消毒后的银针放在铺好白布的小桌上,又用浸过酒精的纱布擦拭太后头部的穴位区域,动作轻柔,生怕弄疼太后。“太后,臣女要开始了,可能会有一点酸胀感,属于正常现象,您不必担心。”她轻声提醒,语气温和,带着安抚的力量。
太后“嗯”了一声,紧紧握住李嬷嬷的手,做好了迎接疼痛的准备。她经历过无数次针灸,每次都伴随着剧烈的酸胀感,甚至比头痛还要难受,可这一次,她却莫名地相信苏清鸢,相信这个从乡下来的年轻姑娘,能给她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苏清鸢拿起一根银针,目光专注地落在太后的百会穴上——那是头顶正中央的穴位,也是治疗头痛的关键穴位之一。她调整好呼吸,手腕微沉,银针稳稳地刺入穴位,深度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寸。
太后只觉得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酸胀感,远没有以往那么强烈,心中不禁有些惊讶。而苏清鸢则继续专注地施针,每一根银针的刺入都精准而轻柔,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艺术创作。
殿内安静极了,只有酒精灯燃烧的细微声响,以及苏清鸢偶尔发出的轻柔提醒。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苏清鸢认真的脸庞上,也落在太后渐渐放松的眉眼间——这场决定太后命运的针灸治疗,终于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