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簪悬在眉心三寸，尖端嗡鸣不止，细若发丝的傀儡线从苏蘅颈后钻出，绷得笔直，像要将她的魂生生扯断。江尘没动，左手猛地按上自己左腕，指尖划破皮肤，血顺着莲纹流下，顺势抹在苏蘅耳后那道深紫血纹上。
血光炸开。
符文扭曲抽搐，银簪剧烈震颤，偏移瞬间，钉入他肩胛侧骨缝，未透心。剧痛袭来，他却借这力道往前一扑，右手死死扣住苏蘅手腕，毒火自掌心爆发，灼烧空气，浓烟翻滚。
他拽着她撞进地库暗道。
身后傀儡线崩断的脆响混着低吼，像是某种禁术在反噬。两人跌跌撞撞向前，血腥味越来越浓，地面湿滑，踩上去有黏腻回响。他没回头，只凭左眼余光扫过石壁——苔痕剥落处，刻着半截残符，与苏蘅耳后纹路同源，却更古老，边缘呈蛛网状裂开。
通道尽头，一道铁门虚掩，门缝渗出暗红雾气。
他一脚踹开。
里面是深渊般的血潭，深不见底，潭面浮着腐肉与碎骨，血水翻涌如沸，中央一朵黑红巨花破水而立，花瓣层层叠叠，根须扎入潭底，花蕊中隐约有扭曲人形在蠕动。空气里弥漫着甜腥与腐毒混合的气息，吸一口，喉头立刻发麻。
九幽曼陀罗。
他瞳孔一缩，左眼琉璃金瞳映出潭底——密密麻麻的咒纹铺满岩层，无数细线从潭底辐射而出，直通四壁，像一张活的阵网。那纹路，正是噬魂咒的母阵。
苏蘅突然抽搐。
她跪倒在地，手指抠住地面，指甲崩裂，嘴里发出断续低语：“……花开了……钥匙……要沉了……”
江尘蹲下，一把掐住她下颌，强迫她抬头：“谁的钥匙？”
她没回答，眼白翻起，右眼再度泛红，整个人猛地挣脱，反手抽出袖中银针，直刺他咽喉。
他侧身避过，针尖划破衣领。她动作僵了一瞬，像是被什么拉住，随即又扑上来，招招致命，却总差一线。
他知道，傀儡线没断干净。
他甩袖，三只瓷瓶飞出，瓶口交错，毒粉喷涌而出，与九幽曼陀罗释放的毒雾撞在一起，发出滋滋声响，空气中裂开一道短暂真空。
他抓住时机，反手将苏蘅推入毒雾最浓处。
她惨叫一声，身体剧烈抽搐，但下一刻，喉间传来异响——一丝黑线从她唇角溢出，缠上九幽曼陀罗的根须，迅速钻入。
噬心蛊醒了。
花体猛然震颤，花瓣崩裂，黑血喷溅。根须从潭底拔起，疯狂抽打水面，掀起血浪。江尘趁机逼近潭边，从怀中取出一枚瓷瓶，瓶身刻着“烬”字，倒出半勺灰粉，撒向花蕊。
灰粉遇毒即燃，阴火无声蔓延。
九幽曼陀罗发出尖啸，像是无数人在同时惨叫。花体迅速焦化，根须断裂，沉入血潭。潭水沸腾加剧，地底传来沉闷震动，整座禁地开始摇晃。
苏蘅瘫坐在地，喘着粗气，右眼红光退去，眼神恢复清明。她看着江尘，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他没等她开口。
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拽起，反手按在石壁上。她挣扎，他抬膝顶住她腰侧，右手顺着锁骨往下，指尖蘸了点毒火，轻轻一燎。
衣襟焦裂。
皮肤暴露的瞬间，幽蓝脉络浮现——玄阴灵脉，如冰纹般从锁骨向下蔓延，脉络走势，与他心口莲纹完全吻合。
他盯着那纹路，冷笑：“你不是容器。”
她呼吸一滞。
“你是祭品。”他声音压得极低，“他们要的不是你活着承载，是你死时，灵脉爆开的那一瞬精魄。那才是‘心引’真正的药引。”
苏蘅瞳孔剧烈收缩，嘴唇发白。
她猛地抬手，银针再度抵上他咽喉：“闭嘴！”
针尖入肉三分，血珠渗出。
江尘没动，只盯着她眼睛：“你早知道，是不是？从你母亲被炼成丹灵那天起，你就知道这局是怎么布的。”
她手指发抖，针尖颤动。
“你来丹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他逼近一步，呼吸落在她脸上，“你是为了找死。找一个能让你母亲解脱的死法。”
石壁震颤加剧，碎石簌簌落下。
苏蘅突然笑了，嘴角扯出一个极冷的弧度：“你知道什么？你连自己是谁都还没搞清。”
话音未落，潭底轰然炸开。
黑色魔气冲天而起，裹挟着低语，如千万人齐声呢喃：“……血脉……归位……圣女……归来……”
魔气扑面，江尘抬手挡在眼前，左眼琉璃金瞳骤然收缩——那魔气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眉心一点朱砂，与他记忆深处某个影子重合。
苏蘅却像被什么牵引，缓缓转头看向血潭。
她松开了银针。
针掉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响。
她一步步走向潭边，脚步虚浮，像是被无形之手拉着。江尘伸手去抓她手腕，却被她反手甩开。
“别碰我。”她声音发颤，“它……认得我。”
潭中魔气凝聚，形成旋涡，深处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爬出。
江尘盯着那旋涡，忽然察觉不对——魔气的频率，竟与他左腕莲纹隐隐共振。他低头看，莲纹正在发烫，血丝从皮肤下渗出，顺着纹路流淌。
苏蘅站在潭边，抬起手，掌心朝上。
一缕黑气从潭中升起，缠上她的指尖，顺着玄阴灵脉向上爬。
她闭上眼，喉间发出低吟，像是回应，又像是召唤。
江尘猛地扑上前，一把将她拽回。
她踉跄后退，撞进他怀里，后颈贴上他胸口。他一手箍住她腰，一手按住她手腕，毒火顺着掌心压下，逼退那缕黑气。
“你不是她。”他咬牙，“你他妈不是白璃！”
苏蘅睁开眼，眼神清明了一瞬。
她看着他，忽然低声说：“可它……以为我是。”
话音落，潭底轰鸣再起。
整片地面裂开，蛛网般的裂缝中喷出黑气，地脉活阵彻底激活。石壁上的咒纹全部亮起，血光流转，如活物呼吸。九幽曼陀罗的残根在潭底扭动，重新扎根，花瓣再度舒展。
苏蘅被江尘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盯着上方裂开的穹顶，轻声说：“你毁不了它。地脉已醒，血丹王即将成形。你阻止不了……”
江尘没答。
他从袖中取出最后一瓶毒粉，瓶身刻着“焚”字，拔开塞子，将粉末尽数洒在她锁骨处的玄阴灵脉上。
粉末遇肤即燃，幽蓝脉络瞬间变黑，苏蘅闷哼一声，全身绷紧。
“你说得对。”他盯着她眼睛，“我阻止不了。”
他俯身，靠近她耳边，声音冷得像冰：“但我可以——先烧了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