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哨音响起的同一刹那——
“嗖!嗖!嗖!”
下方密林深处,传来数道极其迅疾凌厉的破空之声!是弩箭!而且是军中制式的强弩!紧接着,便是几声短促而激烈的兵刃交击声、闷哼声以及重物倒地的声音!显然,潜入搜查的“夜不收”已经与敌人交上了手!
战斗爆发得极其突然,结束得也异常迅速!不过短短几息之间,密林深处便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
但这种沉寂,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祥之感。
“报——!”
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陡峭的崖壁下疾掠而上,正是方才潜入的“夜不收”队长!他单膝跪地,呼吸略显急促,灰色的伪装服上沾染了几点新鲜的血迹,眼神冰冷而凝重:
“殿下!靖王!林中发现敌踪!共三十人,皆黑衣蒙面,配备军中强弩与淬毒短刃,身手狠辣,绝非寻常探子!属下等击杀二十人,活捉一人,但……”队长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丝懊恼与凝重,“为首一人极其狡猾,借助林中毒障与复杂地形,以同伴为饵,挣脱围捕,已向西南方向深谷逃窜!属下已派人追击,但恐其熟悉地形,难以短时间擒获!”
西南深谷!那里地势更为险峻复杂,沟壑纵横,遍布天然溶洞与地下暗河,是连本地猎人都轻易不敢深入的绝地!
萧澈与沈清歌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皆是一片冰冷的了然。无需多言,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沈清歌轻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声音清冷而肯定:“是赵承明。盐仓那次,他栽在我手里,丢了他叔父的脸面,所受惩罚定然极重。此次他冒险潜入至此,绝非仅仅为了侦察,定是冲着我来的,妄图擒我或杀我,一雪前耻。”
她的分析冷静而精准,直指核心。
一旁的阿古拉闻言,浅金色的瞳孔中瞬间燃起两簇愤怒的火焰!她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牛角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咬牙切齿道:“敢打沈姐姐的主意?他要是再敢露头,我定要一箭射穿他的狗爪子!看他还怎么用那些下三滥的锁链!”少女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恶与护短的狠劲。
萧澈没有言语,但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冻结。赵承明竟敢潜到如此近的距离,目标直指沈清歌!这触碰到了他绝对的逆鳞!他眼底翻涌的杀意,汹涌澎湃。逃入西南深谷?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将此寮碎尸万段!
然而,此刻,更大的威胁已然逼近!
“呜——嗡——!”
就在此时,一阵更加清晰、更加雄浑低沉号角声,穿透了风雪的阻隔,从峡谷下游的方向轰然传来!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庞大的压迫感!
与此同时,崖下原本只是隐约可闻的、规律划动的船桨破水声,骤然变得清晰可闻!甚至能听到船上传来赵家私兵粗野的呼喝声、号令声,以及巨大船帆在风中鼓荡的猎猎声响!
赵德海的船队,主力已然逼近黑风口咽喉!决战时刻,到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这巨大的声浪所吸引!
萧澈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穿透弥漫的风雪,望向峡谷入口的方向。他脸上的所有情绪瞬间收敛,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与决绝的杀伐之气!赵承明固然可恨,但眼前的滔天巨敌,才是首要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刺骨的空气涌入肺腑,却让他头脑愈发清醒。他缓缓抬起右手,手中不知何时已然握住了一面猩红色的令旗!旗面以不知名的坚韧丝帛制成,边缘绣着狰狞的狼头图腾,在狂暴的风雪中猎猎狂舞!
“来了。”
他低声道,声音并不高昂,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风雪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简单的两个字,却重逾千钧,宣告着死亡帷幕的正式拉开!
他玄色的貂裘大氅在身后被狂风鼓荡,完全展开,墨色的衣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巍峨,真的如同一只栖息于悬崖之巅、俯瞰众生、即将振翅扑击、攫取猎物的苍鹰雄主!
沈清歌站在他的身侧,微微仰头看着他冷硬如削的侧脸轮廓,感受着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掌控一切的、令人心安的强大气场。她轻轻握紧了袖中藏着的银针与药瓶,清丽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与子同袍的坚定与沉着。她的战场,在后方,在伤员之间,在用药用毒辅助决胜的方寸之地。
巴图王子踏前一步,与萧澈并肩而立。他银色的甲胄在灰暗的天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浅褐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压抑了太久的复仇烈焰与草原雄主的豪迈战意。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狼首弯刀,刀身雪亮,映照出他坚毅的面容。此战,关乎部族血仇,他必将身先士卒!
阿古拉也紧紧握住了她的弓,翠绿的身影挺得笔直,浅金色的瞳孔中充满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与为沈清歌、为部族而战的决心。她或许还不够老练,但她的勇气与箭术,必将在这场大战中绽放光芒。
四人立于悬崖之巅,同时将目光投向下方的死亡河道。
尽管身份不同,性格迥异,但在这一刹那,他们的眼神却惊人地相似!那里面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恐惧,只有一种历经磨难、精心布局后、对胜利势在必得的、锐利如刀锋般的信念与杀意!
风雪更紧了,狂暴地撕扯着一切。崖下,赵家船队的轮廓在弥漫的雪雾中若隐若现,巨大的船身如同移动的堡垒,正缓缓驶入那早已张开的、通往地狱的狭窄入口。
猎杀时刻,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