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喉咙里堵着一团烧红的炭。
恨,爱,欺骗,养成。
这些词语在他脑子里疯狂搅动,变成一团黏腻的、无法分辨的浆糊。
秦彻疯了。
而他,快要被这个疯子逼疯了。
他看着秦彻,这个一手策划了他十八年人生的男人。
苍白,虚弱,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手腕上还留着输液的针眼。
却依旧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对他说出了那句近乎祈求的命令:“别让我找不到你。”
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套在沈妄的脖子上。
在他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就骤然收紧。
沈妄感到窒息。
他想反驳,想怒骂,想说“我恨不得你立刻消失”。
可所有的话都卡在胸腔里,化作剧烈的起伏。
他所有的报复,所有的折磨,都只是在配合秦彻完成这场盛大的、病态的自我献祭。
他的恨,成了秦彻的勋章。
他的愤怒,成了秦彻的养料。
他亲手为秦彻戴上的项圈,到头来,竟是对方梦寐以求的桂冠。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当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时,沈妄身体里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东西,彻底崩塌。
他没有再发出一句咆哮,也没有再砸碎任何东西。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粗重的呼吸。
沈妄俯身而下。
他的动作快得秦彻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要反应。
沈妄一把揪住秦彻病号服的衣领,巨大的力量让秦彻整个人被迫向前倾。
两人的距离被极限拉近,鼻尖几乎要撞在一起。
沈妄没有说话。
他用行动,宣泄着内心所有的混乱、愤怒、屈辱。
以及那份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被扭曲的爱意彻底摧毁后,无处安放的欲望。
“撕拉——”
单薄的棉质病号服,在沈妄的手下如同纸片一样被轻易撕开。
扣子崩飞,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细响。
秦彻苍白但肌理分明的胸膛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锁骨上那个血肉模糊的“S”形烙印,显得格外刺目。
秦彻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粗暴而轻微战栗。
但他没有反抗,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他只是承受着,迎接着。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比沈妄更加狂热的火焰。
沈妄将他狠狠地推倒在病床上。
床垫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下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秦彻的后脑勺磕在了床头,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只是任由沈妄压上来,用一种近乎侵占的姿态,将他牢牢禁锢。
这不是亲吻。这是撕咬。
沈妄的牙齿磕在秦彻的唇上,很快就尝到了血的腥甜。
他所有的理智都被焚烧殆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他要这个人。
用最粗暴、最原始的方式,彻底地占有这个人。
他要撕碎秦彻脸上那副运筹帷幄的从容,要让他也尝尝失控的滋味。
要在这场扭曲的游戏里,夺回一丝一毫的主动权。
哪怕这主动权,同样是对方期待已久的赏赐。
秦彻在极致的痛楚中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身下的床单,手背青筋暴起。
可随即,他便松开了床单,转而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抱住了沈妄的背。
这个拥抱,不像是反抗,更像是迎接。
仿佛这是他等待了多年的加冕,是他病态爱意彻底袒露后,终于得到的,最滚烫的“回应”。
沈妄的每一次动作,都带着复仇的快感和宣泄的怒火。
他恨秦彻的欺骗,恨秦彻的操控,更恨自己这可笑的十八年。
可秦彻的身体,正在以一种最屈辱也最迎合的方式,回应着他的一切。
这种回应,让沈妄的复仇感迅速变质,掺杂进了一种奇异的、不被允许的颤栗。
“这就是你想要的,是吗?!”
沈妄终于开了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秦彻用力地喘息着,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让他看上去有种破碎的脆弱感。
他仰起头,用尽全力,在沈妄的耳边给出了答案。
“是……”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
“只要是您给的……”
“我都想要……”
沈妄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秦彻的回答,像一瓢冰水,浇灭了他熊熊燃烧的怒火。
却又点燃了另一种更加黑暗、更加无法控制的火焰。
他输了。
在这一刻,他再一次清晰地认知到,自己输了。
他以为的惩罚,在秦彻这里,是恩赐。
他以为的占有,在秦彻这里,是成全。
感官崩塌的瞬间,沈妄的脑中一片空白。
空白过后,却鬼使神差地闪过了那份名为《我的疯犬》的文档里,秦彻写下的一句话。
“我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当您站在我面前时,我却无法再拥有您。”
拥有……
沈妄的身体僵住了。
他现在,正在做的,不就是秦彻一直以来,对他病态幻想的终极体现吗?
用最暴力的方式,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用最原始的手段,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他不是在复仇。
他是在模仿。
他是在用秦彻教会他的方式,用秦彻渴望的方式,彻底地,把自己变成了秦彻的一部分。
一阵灭顶的恶心和无力感席卷而来。
沈妄猛地翻身下床,背对着床上那个还在剧烈喘息的男人。
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刚才的激烈和此刻的冲击,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刚刚碰过那个男人。
他完成了复仇吗?
还是,他只是用一种更彻底的方式,跳进了秦彻为他挖好的,名为“纠缠至死”的陷阱里?
房间里一片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血液和混乱混合在一起的,靡乱又绝望的气味。
沈妄想吐。
就在这时,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了过来。
带着刚刚平复下去的体温,紧紧地抱住了他。
秦彻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疯狂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撞破胸骨,融合在一起。
沈妄的身体瞬间绷紧,想要挣脱。
“别动。”
秦彻的声音还带着未散的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度。
他将脸埋在沈妄的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汲取赖以生存的养分。
然后,沈妄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用一种近乎喟叹的,带着极致满足和病态祈求的音调,一字一句地,宣布了这场游戏的最终结局。
“你……”
“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