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筒里传来一个冰冷到极点的字眼,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郑开叶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悔意和诚恳:“爸,是我,您的好大儿,开叶啊,会议结束了,我……我先向您郑重道歉,对不起,爸,我错了。”
“错哪儿了?”郑安民的声音没有丝毫缓和。
“我……我不该未经您允许,私自拿您的酒。”郑开叶硬着头皮说。
“私自拿?说得好听!那是偷!郑开叶,你堂堂一个常务副省长,封疆大吏,跑到自己老爹书房里偷酒喝?!你还要不要脸了?!传出去,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让你自己的威严何在?!”郑安民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声音陡然拔高。
郑开叶被骂得脸上火辣辣的,只能低声下气地继续认错:“是,爸,您骂得对,是偷,我行为不当,性质恶劣,我鬼迷心窍,我混账……”
“你想喝酒,家里什么酒没有?柜子里那些茅台、五粮液,哪瓶不够你喝的?你开口跟我要,我郑安民是那种抠搜到连瓶酒都不舍得给儿子的人吗?啊?!”郑安民痛心疾首,“可你呢?你选择偷!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郑开叶,我从小就教育你,做人要堂堂正正,要光明磊落!‘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的道理你不懂?你现在的身份,是多少双眼睛盯着!今天你能偷家里的酒,明天你是不是就敢拿不该拿的东西?!你这个行为,让我怎么放心?!”
父亲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郑开叶心上,尤其是最后一句关于“身份”和“放心”的质问,让他悚然一惊,他意识到,父亲的愤怒,远不止于酒本身的价值,更在于他这种行为背后反映出的品行瑕疵和对纪律底线的潜在威胁。
“爸,您言重了!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绝没有别的意思!”郑开叶急忙解释,冷汗都下来了,“我对天发誓,我就是觉得那瓶酒好,想拿去招待一位极其重要的朋友,增进感情,又怕您舍不得,才……才出此下策。我绝对没有任何其他不该有的想法,更不会在工作上犯这种原则性错误!爸,您要相信我!”
“重要的朋友?谁?比我和你妈还重要?值得你用偷的方式去招待?”郑安民语气讽刺。
郑开叶知道,不说出朱煜昌是不行了。他心一横,坦白道:“是朱煜昌,上次他和夫人来家里拜访,您不是也对他印象很好吗?还拿出了‘孤芳君’,这次他做东请我们吃饭,我就想着……想着也带瓶好酒,回请一下,显得郑重,我真的没想到那瓶酒价值那么离谱,我以为就是一瓶有些年头的普通茅台……爸,我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动您的东西,更不该用这种方式。”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郑安民的火气似乎因为“朱煜昌”这个名字而稍微缓和了一点点,但依旧冰冷:“朱煜昌……那小子倒是个直性子,所以,酒是给他喝了?”
“是……我们俩……喝完了。”郑开叶声音越来越小。
“喝完了?!三百七十多万的东西,你们俩一顿饭就喝完了?!”郑安民的声音又扬了起来,带着心痛和不可思议,“郑开叶,你可真大方啊!拿你老子的血本去充你的面子!”
“爸,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它值那么多!我要知道,打死我也不敢动啊!”郑开叶叫屈,“昌哥他一开始也推辞,说太珍贵不能喝,是我……是我为了面子,硬劝他喝的。我说酒就是用来喝的,知己共饮才是它的价值……我还打着您的旗号,说您肯定也是这个意思……” 他越说越心虚,简直无地自容。
“你……你还打着我的旗号?!”郑安民气得差点噎住,“好好好……郑开叶,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偷我的酒,还让我背锅!你让煜昌怎么想我?觉得我郑安民是个拿天价酒不当回事的冤大头?还是觉得我们郑家教育出来的儿子就是个谎话连篇的败家子?!”
“不是的,爸!昌哥他只有感激,绝对没有别的想法!他特别感动,说您太仗义了,把他当自家人,这份情他记一辈子!”郑开叶连忙把朱煜昌当时的反应描述了一遍,“他真的以为是您让我拿去的,对您敬佩得不得了!”
这话让郑安民的怒气又消散了一丝丝,毕竟,朱煜昌是他欣赏的晚辈,被这样的人感激和敬佩,某种程度上也满足了他作为长辈的虚荣心,但他嘴上依旧不饶人:“哼!那是人家朱煜昌厚道,给你留着面子!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听到父亲语气有所松动,郑开叶知道机会来了,赶紧趁热打铁,用更加诚恳的语气说:“爸,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我不该欺骗您,更不该欺骗朋友,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培训期间都寝食难安,我向您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您怎么罚我都行,千万别气坏了身体,妈说您血压高,您要是气出个好歹,我……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他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这倒不全是演戏,一半是真的后怕和愧疚,万一父亲因此大病一场,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郑开叶这番低三下四、痛心疾首的忏悔,终于起到了效果,郑安民想起他平日里工作的辛苦和不易,心肠终究是软了下来,说到底,那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虽然可气,但终究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瓶酒,再珍贵,也比不上儿子的前程和父子亲情。
郑安民长长地叹了口气,怒火渐渐被一种复杂的疲惫和无奈取代:“行了行了,几十岁的人了,你好歹还是个省长……酒已经喝了,说什么都晚了,朱煜昌那人……倒也配喝那瓶酒,只是你这事做得,太不上道了!”
“是是是,爸,我太不上道了,我混账!”郑开叶听出父亲态度软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