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手还按在那名士族袖口的瞬间，殿外脚步声急促响起。一名黑衣女子穿过宫门直入大殿，深灰劲装未沾尘土，面纱遮脸，腰间短刃无声轻晃。她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娘娘，大食舰队三日前离港，已逼近南海要塞。”
她将密信呈上。
沈知微接过，指尖掠过信纸边缘。她没有立刻拆开，而是抬眼扫向兵部方向。一名传令官正低头退后半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铜扣。
她闭了下眼。
心镜系统启动。
三秒内，一段心声清晰浮现：“再拖一日……银子就到账了……旧船炸几艘，也算交代。”
她睁开眼，唇角微动，随即冷声道：“拿下他。”
禁军应声而动，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双臂已被反剪。他挣扎着喊冤，声音发抖。
裴砚坐在龙椅上，目光未动。
沈知微将密信递过去，同时开口：“水师布防图昨夜刚送工部备案，但今日敌舰已知我防线空隙。消息是从这里走漏的。”
裴砚看完信，缓缓点头：“由你处置。”
她转身对谍网女官道：“封锁所有兵部与水师联络渠道，调取近十日进出港口船只记录，查清是否有异常调动。”
女官领命退下。
沈知微又看向阶下被押住的传令官：“你供职兵部三年，每月俸禄十二两，上月却在城南买了座三进宅院。钱从哪来？”
那人脸色煞白，不再说话。
她不再追问，只说：“关入大理寺诏狱，明日午时前若不招，便以通敌罪论处。”
话落，她走出大殿。
风从宫道吹过，卷起她裙摆一角。她走得很快，身后宫人几乎跟不上。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门打开。寒门新贵李铭已在内等候。他年不过二十，穿着粗布青衫，袖口磨出毛边，手里抱着一卷图纸。
“臣参见娘娘。”他行礼干脆，抬头时眼神清明。
沈知微坐到案前，开门见山：“你懂船？”
“回娘娘，家父是江南坞匠，臣自幼随工，识得战舰结构。”
“能造快船吗？比大食冲撞舰更快的那种。”
李铭低头展开图纸：“臣已设计出新式船型，船身窄，吃水浅，配双层桨轮。若集中三十艘，可在侧翼突袭，打乱敌阵。”
“多久能完工？”
“江南三十六坞匠人若连夜赶工，十五日内可成。”
“我不给你十五日。”她说，“七日。”
李铭呼吸一顿。
“七日后，大食主力必至南海。我要他们攻的不是真船，是空壳。”
她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点在主航道位置：“在这里布十余艘伪装主力舰的空船，内部填火药和烟雾机关。敌军远望，只见旌旗林立，实则无人操控。”
李铭迅速领会：“等敌军耗尽炮弹，阵型散乱，我军主力从岛屿环带杀出，包抄其侧后。”
“正是。”她看着他，“你去督造。绕开工部，直接调匠人。我授你钦差令牌，凡阻拦者，可先斩后报。”
她取出令牌递过去。
李铭双手接过，指节发紧。
“臣定不负命。”
三日后，南海海面浓烟滚滚。
大食舰队主力压境，连绵十余里。主帅站在旗舰高台，望着前方停泊的“大周水师”，冷笑一声：“不过如此。”
他下令强攻。
炮火轰鸣三日不绝。空船接连爆炸，碎片飞溅，黑烟升腾。大食士兵欢呼呐喊，以为击溃敌军主力。
第四日清晨，风向转北。
李铭立于新舰船头，手握令旗。
他低声下令：“点火引信，开启烟道机关。”
埋伏在空船内的火药依次引爆，最后一艘爆裂时，整片海域被浓烟覆盖。
就在这一刻，号角响起。
数十艘快船从东侧环岛疾驰而出，如利箭穿浪。船身漆黑，无旗无徽，速度远超大食战舰。
敌军尚未反应，第一波弩炮已落在旗舰甲板。
火光炸开，桅杆断裂。
李铭亲自操舵，直插敌阵中枢。其余战舰分作两翼，切割敌军编队。岸基弩炮同步发射，封锁退路。
大食主帅终于意识到中计，下令撤退。
但为时已晚。
燃料耗尽，阵型破碎，船只相互碰撞。有的试图转向，却被快船贴近登舰。寒门士兵手持短刀，跃上敌船，逐舱清剿。
不到两个时辰，战场沉寂。
大食主帅被押上大周旗舰，盔甲破损，脸上沾着血迹。他抬头看向李铭：“你们早有准备？”
李铭摇头：“不是我们早有准备，是你们太贪。”
他指向远处仍在冒烟的海面：“那些船，连木板都是新的。你们打了三天，竟没发现一艘沉船浮尸？”
主帅沉默良久，忽然苦笑：“大周有神助。”
李铭未答，只命人将其关押。
当夜，捷报传入宫中。
沈知微正在灯下翻阅战报。她换下了白日朝服，穿了件素色长裙，发间仍是那支白玉簪。
裴砚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奏章。
“李铭已押回敌帅，俘获战舰二十七艘，击沉四十三艘。南海清净了。”
他将奏章放在案上，又道：“朝会上，我会说是天象异变，致敌自乱。”
沈知微点头：“如此最好。”
裴砚看着她，忽然走近一步，抬手为她披上狐裘。
“你布的局，比兵书更精。”
她抬头看他，嘴角微扬：“陛下洪福，四海皆安。”
两人并肩走到舆图前。沈知微拿起朱笔，在南海海域画下一圈红痕。
“这里，以后设巡海水营，由李铭任都统。”
裴砚盯着那圈红痕，片刻后道：“寒门出身，无根基，正好掌兵。”
她放下笔：“世家靠不住，只能用新人。”
裴砚沉默一会，忽然问：“下一个是谁？”
沈知微没有立刻回答。她望着舆图，指尖轻轻划过海岸线，从南海一路向北，停在京畿附近一处河口。
“酒坊。”她说，“最近三个月，有六家民间医馆上报中毒病例，症状相似，都曾在同一家酒坊买过药酒。”
裴砚皱眉：“你想查？”
“已经有人动手了。”她收回手，“只是还没人看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