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将邪教残册交到柳七手中时,指尖还沾着一点灰。
柳七接过册子,转身出门。
沈知微没坐回凤仪宫主位,直接去了紫宸殿东暖阁。
内侍刚报完“南极急报”,她已站在案前。
信鸽脚上绑的竹筒还没拆开,她先伸手按在自己左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极淡的纹路,像一道细线,只在心镜启用时微微发热。
她闭眼。
【目标内心读取成功】
*“母后曾言,极寒之地最忌虚张声势……这船太静,不像科考。”*
她睁眼,对裴砚说:“科考船是假的。”
裴砚正看着摊开的星图,手指停在南极大洋一处空白海域。
他没抬头:“你说是诱饵?”
“是饵,也是刀。”沈知微上前一步,指尖点在航线末端,“真科考队不会往冰渊深处走。暖流北返才是正途。他们偏要绕进死地,就说明——有人等着被劫。”
裴砚抬眼:“谁敢在南极动手?”
“三百海盗,用的是前朝水师旧旗。”她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上面是昨夜刚送来的密报,“他们劫的不是货,是‘名’。挂科考之名,行私掠之实,再嫁祸给大周。”
裴砚沉默片刻,问:“你打算怎么办?”
“让太子去。”
“他才十五。”
“他比很多人更懂怎么让人信。”
她展开另一张图,是工部新绘的南极冰原地形。
“三艘冰船,按科考舰尺寸雕成。外壳掺磷粉,夜中泛光;内设鼓风机,定时排汽,仿炉火运转。再放几只信鸽,飞往不同方向,每只脚上都绑不同日期的‘补给告急’简报。”
裴砚盯着图看了半晌,忽然问:“若海盗不信呢?”
“那就让他们亲眼看见太子登船。”
“他真去?”
“他今早已启程。”
裴砚不再多问,提笔在调兵令上批了“准”。
沈知微接令,转身出门。
她没回凤仪宫,也没去东宫。
直接上了星象台。
台上有三架铜制罗盘,其中一架刚校准完毕,指针稳稳指向南。
她伸手拨动刻度环,咔哒一声轻响。
底下守值的小吏立刻递来一卷布帛。
她展开,是太子昨日亲写的航海日志抄本。
第一页写着:“戌时三刻,见冰山七座,形如卧虎。”
她手指划过那行字,停住。
“传令。”她说,“霜网计划,即刻启动。”
小吏应声而退。
她没动,继续看日志。
第二页写着:“亥时初,海面浮冰渐厚,船速减半。”
第三页写着:“子时,风向突转,东南。”
她合上日志,把布帛交给身旁女官:“送去工部,照此风向,重调冰船倾角。”
女官领命而去。
沈知微立在台边,望向南方。
天光未亮,但远处已有微光。
那是信鸽起飞的方向。
三日后,南极冰原。
第一艘冰船停在浮冰群中央。
船身泛着青白冷光,甲板上蒸汽缓缓升腾。
三百海盗分乘十二艘快艇,围拢逼近。
头目站在船首,举起千里镜。
他看见船尾飘着一面黄底黑字旗,上书“钦天监南极测绘使”。
他咧嘴笑了:“真货。”
快艇靠岸,海盗跳上冰面。
有人用斧劈开船舷。
冰屑四溅。
里面没有舱室,没有仪器,没有活人。
只有一层薄铁皮,裹着整块冰芯。
头目愣住。
身后传来喊声:“老大!那边两艘也是冰的!”
他猛地回头。
另外两艘船正被凿开,同样露出铁皮与冰。
“中计了!”
话音未落,冰层突然裂开。
数十道黑影从裂缝跃出。
每人脚踩特制雪靴,手持无声弩弓。
箭尖泛蓝,是淬了寒毒的钢镞。
第一轮齐射,三十人倒地。
海盗慌乱举刀,却砍不中那些贴着冰面滑行的身影。
有人想逃回快艇。
艇底已被冻住,船身结满厚冰。
又一声号角响起。
冰船轰然崩裂。
铁甲战舰破冰而出。
太子立于船首,披玄色斗篷,腰悬长剑。
他抬手,指向海盗头目。
“奉皇后令,剿灭私掠之徒。”
头目拔刀冲来。
一支箭穿喉而过。
他扑倒在冰面上,血刚涌出,便凝成暗红冰粒。
寒门军不再隐蔽。
他们从两侧冰崖现身,持短矛、掷冰锥,动作整齐如一人。
第三日清晨,冰原恢复寂静。
三百具尸体横陈冰面,无人收殓。
太子走到第一艘冰船残骸旁,伸手摸了摸断口。
冰碴锋利,断面平整。
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冻痕,轻声说:“母后妙计。”
此时,京城紫宸殿。
沈知微正站在星象台前。
一名内侍快步登上台阶,双手捧起一只木匣。
匣盖掀开。
里面是一小块冰,冻着半截船板,板上刻着歪斜的“钦天监”三字。
她伸手,指尖触到冰面。
寒气刺肤。
她没缩手。
身后传来脚步声。
裴砚来了。
他没说话,只站在她身侧,一起看着匣中冰块。
沈知微开口:“波斯绿洲水脉图,工部已呈上来。”
裴砚点头:“你定。”
她将匣子合上,递给内侍。
“送去内阁,附太子奏报。”
内侍退下。
她转身走向台阶。
裙摆扫过石阶边缘,带起一丝微尘。
裴砚跟在她身后半步。
她忽然停步。
没回头,只低声问:“昭衍写信时,用了左手。”
裴砚顿住。
她继续往下走。
台阶尽头,一辆青帷马车静静候着。
车帘掀开一角。
她抬脚踏上踏板。
车帘垂落前,她最后看了一眼紫宸殿匾额。
朱漆未剥,金粉尚新。
马车启动。
车轮碾过青砖,发出沉闷声响。
沈知微坐在车厢里,右手按在左腕内侧。
那道纹路已经凉了。
她闭眼。
心镜系统冷却时间,还剩半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