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界裂缝的边缘像被巨兽啃过的伤口，紫绿色的能量流顺着崖壁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冒着泡的“水洼”。林野踩在上面时，靴底传来轻微的刺痛——那是数据流在试图侵入他的神经接口。
“别碰那些光团。”老K的金属义肢敲了敲他的头盔，“里面全是‘记忆碎片’，你越在意什么，它就越能捏出什么来骗你。”他指了指裂缝深处，那里隐约有教学楼的轮廓在闪烁，“我上次在这儿，看见我弟站在考场里，手里举着我的作弊器——当年就是因为他举报，我才被踢出联盟战队的。”
林野攥紧能量匕首，刃口映出自己发白的脸。走进裂缝的瞬间，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像浸在机油里。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星界裂缝的岩壁融化成联邦学院的走廊，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着三年前的日期——正是机械师牺牲那天。
“林野！”
熟悉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机械师从走廊尽头跑来，胸口插着的能量匕首还在滋滋冒电，他的机械义肢是左手（和记忆里一样），但跑起来时，裤腿下露出的皮肤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那是数据流模仿尸体腐败的拙劣尝试。
“你看你带我们逃到了什么地方？”机械师的声音突然劈叉，像老旧收音机的杂音，“这里是星界垃圾场！我们本该在联邦监狱里安度晚年的！”他猛地抓住林野的手腕，指尖的温度低得像冰，“你知道吗？我女儿今天生日，我答应要带她去游乐园的……”
林野的心脏像被攥住了。他确实记得机械师生前总炫耀女儿的画，说要等战事平息就辞职带女儿去看极光。幻境里的机械师突然扯开衬衫，胸口的伤口里滚出一堆画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和笑脸——全是数据流根据“父亲的遗憾”生成的假货。
“她叫什么名字？”林野突然开口，声音在走廊里荡出回声。
机械师的动作僵住了，青灰色的皮肤开始剥落：“我……她叫……”
“你不记得了，”林野甩开他的手，能量匕首划破幻境的墙壁，露出后面流淌的数据流，“因为真正的机械师，每天都会把女儿的名字刻在义肢内侧——叫安安，今年七岁，最喜欢吃草莓味的营养膏。”
幻境像被戳破的气球般收缩，机械师的身影在数据流中尖叫着消散。林野站在原地喘气，手里却多了块冰凉的金属——是机械师义肢内侧的铭牌，上面“安安”两个字被摩挲得发亮。这是真的碎片，是记忆里最坚硬的部分。
“有点意思。”老K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林野抬头，看见老K正坐在裂缝边缘的岩石上，手里把玩着块同样的铭牌，“我弟的名字，其实叫阿澈，当年举报我是因为被教练威胁——这些事，我在裂缝里走了七趟才想起来。”他把铭牌抛给林野，“数据流骗得了一时，骗不了真正刻在骨头里的东西。”
裂缝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林野转头，看见艘残破的星舰残骸从能量流里浮出来，舰身上“锈蚀号”三个字被腐蚀得只剩轮廓。这是他最害怕的画面——当年没能保住的星舰，三百名船员最后只逃出来七个。
“想进去看看吗？”老K站起身，金属义肢扣住岩壁上的锁链，“里面有你真正该面对的东西。”
林野握紧能量匕首，跟着老K爬进星舰残骸。驾驶舱里积满了虚拟灰尘，控制台的屏幕还亮着，上面循环播放着最后一条求救信号。林野的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上——那里放着个掉漆的保温杯，杯身上印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是安安送给机械师的礼物。
“看这里。”老K指着控制台的日志界面，“你一直以为是自己判断失误导致星舰坠毁，对吧？”他调出隐藏日志，红色的代码里藏着行小字：“发现引擎异常，启动紧急弹射程序，坐标已发送至安全屋——机械师留。”
林野的手指抚过那段文字，突然想起逃亡时收到的匿名坐标，正是机械师用生命换来的安全路线。数据流还在试图制造幻象，驾驶舱的墙壁渗出虚拟的血，但林野已经看清了——那些所谓的“失误”，不过是幸存者必须背负的愧疚。
“走吧。”他把保温杯塞进背包，铭牌贴着心口放好，“外面的光好像变亮了。”
走出星舰残骸时，星界裂缝的紫绿色能量流确实柔和了许多。老K看着他手里的保温杯，突然笑了：“当年我在裂缝里看见我弟举着作弊器，第七次才发现他背后藏着把刀——是教练逼他指证我的证据。”他拍了拍林野的肩膀，“记住这种感觉：不是所有愧疚都该自己扛。”
林野低头看了眼背包里的保温杯，突然明白老K带他来这里的原因。数据流能模仿恐惧，却模仿不了爱与牺牲留下的温度——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才是刺破幻境的最锋利的刀。
裂缝边缘的能量流渐渐平息，露出后面的星空。林野回头望了眼正在消散的星舰残骸，转身跟上老K的脚步。这次，他的脚步很稳，像踩着那些终于被正视的回忆，一步一步走出了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