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微弱的信号提示音，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刚刚积累起的一点松弛感。
“有人！”沈烬压低声音，几乎是本能地一步跨出，将凌朔更严实地挡在身后，同时飞快地抽出了腰间的脉冲手枪，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控制室门外漆黑寂静的走廊。
凌朔的动作同样迅速，他立刻切断了与老旧服务器的连接，屏幕暗下去的同时，他手中的便携传感器再次捕捉到那加密信号的残余波动。
“信号源很近。”凌朔的声音压得极低，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专注，“强度很弱，发射时间极短，像是……某种自动信标，或者谨慎的短程通讯。”
“自动信标？难道是奥罗拉或者埃利斯留下的追踪器？”沈烬肌肉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不像。”凌朔快速分析着传感器上残留的数据碎片，“编码方式很古老，而且……功率太小了，不像是为了远程追踪，更像是在……标记位置，或者进行极短程的联络。”
“管它是什么！”沈烬啐了一口，“找出来！捏碎它！不然咱们睡觉都不安稳！”
在这片本以为是死地的废墟里发现另一个活动的信号源，这感觉就像在以为自己独居的房子里听到了别人的呼吸声，让人毛骨悚然。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共识。必须清除这个隐患！
凌朔手持传感器，像猎犬一样追踪着那微弱信号的残余指向。沈烬则持枪在前，警惕地护卫着前方和侧翼，每一步都踩得极其小心，尽量不发出声音。
废弃的太空港残骸内部，此刻显得更加阴森恐怖。每一片阴影都仿佛藏着未知的危险，每一次远处金属的呻吟都像是脚步声。
信号源指向了下层甲板。他们沿着锈蚀的楼梯和通道，一点点向下摸索。
“左转……信号强度在增加。”凌朔低声指引，他的精神力也微微散开，感知着周围的环境，但混乱的金属和残留辐射严重干扰了他的感知。
沈烬握紧了枪，手指扣在扳机上，慢慢转过拐角。
前面是一条更加狭窄的走廊，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废弃的船员宿舍门。信号源似乎就在这片区域。
一间间房门检查过去，大多空空如也，或者堆满了垃圾。
就在他们检查到走廊中段一扇看起来比其他门更完整的舱门时，凌朔的传感器突然发出了稍显清晰的嘀声！
“就是这里！”凌朔低声道。
沈烬眼神一厉，示意凌朔靠后，然后猛地抬脚，狠狠踹在门锁上！
“砰！”
老旧的门锁应声而开！沈烬瞬间举枪冲了进去！
“不许动！”他低吼道。
房间很小，堆放着一些被帆布盖着的杂物。角落里，一个只有半人高、看起来像是老式工业机器人的东西，头顶一根小小的天线正在缓缓收回，眼睛处的指示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它身上布满了锈迹和灰尘，显然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
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就这？”沈烬愣了一下，用枪口捅了捅那个小机器人，机器人毫无反应，“是这玩意儿在发信号？”
凌朔快步走进来，蹲下身检查那个机器人。他拂去表面的灰尘，露出下面一个模糊的、被划掉的矿业公司标志，以及一个手刻的、歪歪扭扭的老鼠图案。
“这不是官方的设备。”凌朔眉头微蹙，“像是被改装过的……私人信标。”
他尝试着打开机器人的外部接口，里面露出极其老旧的线缆和一个数据接口。凌朔再次尝试用精神力进行浅层连接和读取。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惊讶：“它不是在向外发送信号……而是在接收。接收一个定期发出的、循环的‘唤醒指令’。刚刚就是在响应指令后，进行了一次短暂的‘状态确认’反馈。反馈信号是加密的，指向……这片残骸的更深处。”
“接收指令？状态确认？”沈烬听得一头雾水，“谁会给这破玩意儿发指令？这鬼地方除了我们还有谁？”
凌朔站起身，目光投向门外更深沉的黑暗，缓缓道：“也许……这片废墟，并不像它看起来那么‘死寂’。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这里活动，用这种方式监控着某些东西。”
这个推测让两人后背都有些发凉。
“妈的……怎么感觉更瘆人了……”沈烬骂了一句，警惕地看向门外，“那现在咋办？把这玩意儿砸了？”
“暂时不要。”凌朔阻止了他，“砸了它，可能会立刻惊动监控者。我们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有多少人，有什么目的。”
他想了想，说道：“它刚刚进行了状态确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活动。我们悄悄退回去，把它恢复原样。然后……想办法找出那个发出‘唤醒指令’的源头。”
“找源头？万一撞上硬茬子呢？”沈烬皱眉。
“所以需要计划。”凌朔看向他，“但我们不能放任一个未知的监视者存在。要么弄清楚是什麽，要么……无声无息地除掉。”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股冷冽的决断。
沈烬看着他，突然咧嘴笑了：“行！听你的！玩阴的老子也不差！”
两人小心地将门恢复原状，抹去痕迹，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回了之前控制的机库区域。
回到相对熟悉的“雨燕”号旁边，两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情却更加沉重了。
本以为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没想到却闯进了一个更诡异的谜团之中。
“现在怎么办？”沈烬靠着飞船的起落架，问道。
凌朔沉吟片刻：“我们需要先确保自身安全。‘雨燕’号需要尽可能隐藏起来。然后，利用飞船的传感器，尝试捕捉和定位那个周期性发出的‘唤醒指令’。只要它再次发出，我们就能找到源头。”
“守株待兔？”沈烬点点头，“这活儿还行。总比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强。”
说干就干。两人开始利用机库里找到的一些废弃金属板和帆布，简陋地伪装“雨燕”号，尽量让它看起来像是另一堆废墟。
干活的时候，沈烬忍不住又问：“哎，你说……会是什么人躲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拾荒的？还是……跟那个‘协议7’有关？”
凌朔的动作顿了一下，摇摇头：“信息太少，无法判断。但那个手刻的老鼠图案……我似乎在某个边缘星域的档案里见过类似的标记，通常与……独立情报贩子或反抗组织有关。”
“反抗组织？”沈烬来了兴趣，“跟联邦对着干的？”
“可能。”凌朔语气谨慎，“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在弄清楚之前，不要轻易下结论。”
忙活完伪装，两人都累得不轻。回到飞船里，分着喝了点水，吃了些饼干。
压力和环境的不确定性让人疲惫，但又不敢真正放松。
“轮流休息。”凌朔安排道，“我先值守，监控传感器。四小时后换你。”
“成。”沈烬没争辩，他知道保持警惕的重要性。他走到那块熟悉的隔热板旁，躺了下来。
闭上眼睛，却有点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那个诡异的小机器人，一会儿是凌朔分析时专注的侧脸，一会儿又是背后那若有似无的温热触感。
他翻了个身，面向凌朔的方向。
凌朔正坐在驾驶位，屏幕的微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长长的银色睫毛垂下，看不清眼神，但身姿依旧挺拔。
“喂，”沈烬忽然低声开口，“别硬撑，累了就叫我。”
凌朔似乎微微怔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沈烬这才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睡。他知道，接下来可能还有硬仗要打。
而他发现，自己现在最大的念头，不仅仅是活下去，还有……身边这个人必须也得好好活着。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不赖。
凌朔听着身后逐渐均匀的呼吸声，目光从传感器屏幕上方掠过，落在那个蜷缩着睡去的身影上，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微光。
他重新聚焦于屏幕，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守望着这片危机四伏的废墟，以及沉睡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