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把合同往桌上一放，陈默正低头看手机。屏幕上苏雪那条“座位？”还亮着，他没回。
他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你这速度够快的。”他说，“电话刚挂，人就到了。”
林晚晴唇角一弯，手指在文件上轻轻点了点：“我再不来，你是不是又要跟别人看电影去了？”
陈默没接这话。他拉开椅子坐下，翻开合同第一页，目光扫过条款。看到“30%股权”那行时，抬了抬眼。
“这个数，有点高了。”
“我觉得刚好。”她往后一靠，红裙衬得肤色更显白皙，“你现在缺钱，缺设备，也缺人帮你挡那些闲言碎语。这些我都能解决。”
陈默合上合同，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两下：“条件呢？”
“第一条，卫星项目三成股份。”她说得干脆，“第二条——你得给我当五年私人秘书。”
办公室里静了一瞬。
陈默笑了：“秘书？还得打卡上班？”
“不用打卡。”她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压低，“但要随叫随到，出差得陪着，开会得站着，端茶倒水都算你的。”
“这么严格？”他歪了歪头，“我还以为你是来投资的，不是来招工的。”
“两件事不冲突。”她眨了眨眼，“钱我照投，人你也得出。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脚踏几条船？”
陈默没动，也没反驳。他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盯着签名栏看了几秒，忽然问：“要穿制服吗？”
“什么？”
“当秘书不得有制服？”他一脸认真，“要不要配个护士帽？白大褂也行，去实验室还能顺便消个毒。”
林晚晴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她抬手拍了拍桌子：“你想得倒美！”
“我这不是认真考虑你的条件嘛。”他两手一摊，“就是岗位职责不太清楚。到底是管财务、安排行程，还是专门负责陪你吃饭聊天？”
“你想负责哪个？”
“我想干的你肯定不让。”他把合同往回推了推，“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真想让我跟你走，得等我把这颗卫星送上天再说。”
林晚晴盯着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
“所以你这是拒绝了？”
“没拒绝。”他往后靠了靠，“就是得有个先后。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材料测试做完，信号模块调好，地面站建起来。这些事一天都离不了人。”
她看了他半晌，才轻声问：“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你当这个秘书吗？”
陈默摇头。
“因为你从来不给任何人一个名分。”她说，“苏雪能天天往你实验室跑，沈如月卖首饰给你买设备，何婉宁特地从港城飞回来就为看你一眼。你呢？谁都不推开，可谁也都留不住。”
陈默沉默着。
“我不是来讨价还价的。”她语气平静下来，“我是想告诉你——这次投资，不光是钱的事。我要你亲自参与，要你在场，要在所有合同上签字时，名字就在我后面。”
陈默沉默片刻，忽然问：“那你打算投多少？”
“五百万。”
他眉毛微微一挑。
“八一年的五百万？你哪来这么多钱？”
“片酬、演出、海外版权。”她语气平淡，“你以为明星只会唱唱跳跳？我在国外有账户，资金进出方便。只要你点头，明天就能到账。”
陈默低头看着桌面，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沿。
五百万不是小数目。这笔钱够建两个实验室，买齐进口设备，还能养活一个十人团队三年。他知道她拿得出来，也相信她说到做到。
但他更清楚，一旦答应，就不只是多个投资人这么简单——而是多了一个随时能插手项目的人。
“不怕我卷款跑路？”他问。
“你会吗？”
“难说。”他笑了笑，“万一哪天我看上别的女明星，携款潜逃呢？”
林晚晴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撑在椅背上，俯身靠近。
“你敢跑，我就去军方告你诈骗。”她贴着他耳边说，“顺便把你写的那封情书寄给苏雪。”
陈默转头看她：“我什么时候写过情书？”
“上个月你让我联系德国专家，写的那封英文信。”她轻笑，“开头写着‘亲爱的晚晴小姐，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你在录音机旁微笑的样子’——这还不算情书？”
“那是客套。”
“客套我也留着。”她直起身，从包里抽出一张纸，“你看，我都打印出来了，准备将来出回忆录用。”
陈默接过纸扫了一眼，还真是他写的内容。不过原文是中文，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了翻译版，还加了花边装饰。
“你这是早有预谋啊。”
“两年了。”她说，“从你修好我那台破录音机开始，我就知道你不一般。你能说出十年后电影会用电脑做特效，能预测激光唱片会取代磁带。你随口一句话，都是别人梦寐以求的秘密。”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所以我不想只做个投资人。我要站在你身边，亲眼看着你做大事。”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窗外斜阳照进来，落在桌角那份合同上。陈默把它拿起来，重新翻开。
“股份不能给30%。”他说，“最多15%，而且要分期兑现，按项目进度来。”
“那秘书呢？”
“改成顾问。”他抬头看她，“每年至少参加四次核心会议，重大决策有知情权。但日常运营你不能干涉。”
林晚晴想了想：“再加一条——每年陪我出国考察一次，全程同行。”
“去哪儿？”
“我说了算。”
“行。”他点头，“但遇到危险，你得听我的。”
“成交。”她伸出手。
两人握手时，陈默感觉到她掌心有层薄茧。不是演戏磨的，也不是练乐器留下的，倒像是常年签合同握笔形成的痕迹。
她收回手，拿起合同看了看，没急着收起来。
“现在不签？”
“我得再看看。”他说，“而且……还有些别的事要处理。”
林晚晴会意。她把合同塞进皮包，转身走向门口。
“等你处理好苏雪那边，再来找我也不迟。”她拉开门，回头一笑，“不过下次见面，希望你能带着正式答复。”
门轻轻合上，陈默在原位坐了一会儿。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还是那条未回复的短信。
他点开输入框，打了“靠窗”两个字。
删掉。
又输入“中间”。
再删掉。
最后只回了一个字：“好。”
发送成功，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抓起桌上的笔记本和笔，站起身。
走廊里光线明亮，高跟鞋的声音已经远去。他朝实验楼走去，步子不快，但很稳。
经过楼梯拐角时，他停下脚步，从内袋里摸出那张折叠的电影票。
三天后的《庐山恋》，连座。
他静静看了两秒，重新折好，塞回口袋。
风吹动楼道尽头的窗帘，他继续向前走去。
右手插在裤兜里，指尖触到那份还没签字的合同复印件。
他没有拿出来，也没有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