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里的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
苏晚照的指尖停在了一本陈旧账本的某一页上，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
这已经是她和谢昭通宵盘账的第二个晚上了，吴霸天留下的烂摊子比想象中还要盘根错节，简直就是一团乱麻，还是带油的那种。
“谢大哥，你看这里。”苏晚照将账本推到谢昭面前，“从去年七月到今年二月，每个月都有一到两笔‘无名船货’的记录，数额还不小，但货品名目、来源、去向，通通都是一片空白，只记了个纯利。这操作，也太骚了吧？”
谢昭凑过来看，他那双曾在沙场上洞察敌情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
他捻起书页，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摩挲，半晌，眉头皱得更紧了：“奇怪。这些船货的出账日期，都恰好避开了官府巡查最严的节点。而且，你看这利润，远高于寻常粮草布匹。我让王铁查过沿途水路关卡的记录，根本没有这几批货的通关文书。”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下去，“但几乎在同一时间，几百里外的淮南、江南几个州的盐市，都出现过一批来路不明的私盐，价格被压得很低，冲击了官盐市场。”
苏晚照心里咯噔一下。
在这个时代，盐铁专营，这可是动摇国本的买卖，是抄家灭族的滔天大罪！
吴霸天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看着像个搞垄断的土皇帝，没想到背地里玩得这么大，直接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了。
“私盐……”苏晚照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这些‘无名船货’，就是吴霸天和赵德全他们走私的私盐？”
“十有八九。”谢昭的表情严肃得能滴出水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江湖恩怨了，这是在挖朝廷的墙角。赵德全，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就在这时，苏晚照的脑海里“叮”的一声，响起了那熟悉的、仿佛带着电音的机械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您的个人财运值已成功突破1800点！】
【检测到宿主商业版图扩张，情报需求激增，现解锁全新专属技能：【商行情报网】！】
【技能说明：【商行情报网】可主动追踪指定货物的历史流向、分析现有商路的潜在风险、并整合、筛选所有与‘苏记’相关的商业情报。
注：情报精准度与宿主财运值及投入成本正相关。】
苏晚照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那亮度，比桌上的烛火还耀眼。
我勒个去！
这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还是个乳胶枕！
这不就是商业版的“天眼”系统吗？
她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猪叫，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追踪货物流向？
分析商路风险？
这不就是商业尽职调查的神器嘛！
“赵德全，你个老六，以为换个马甲我就找不到你了？”苏晚照嘴角勾起一抹“核善”的微笑，喃喃自语，“这下好了，姐姐我开了全图挂，看你还能藏到哪里去！”
谢昭看她表情变幻莫测，又是皱眉又是偷笑，不由得有些疑惑：“晚照？”
“没事！”苏晚照一拍桌子，精神焕发，“我想到办法了！咱们不能光坐着等消息，得主动出击！”
第二天一早，苏记米行的后院里，刘胖子和马员外被苏晚照紧急召集了过来。
“啥玩意儿？大小姐，您让我去联系吴霸天以前手底下那帮子码头混子、小头目？”刘胖子一张圆脸写满了懵圈，“那帮人可都是墙头草，吴霸天一倒，跑得比谁都快，找他们能有啥用？”
苏晚照神秘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沓崭新的纸券，拍在桌上：“用这个。”
刘胖子和马员外定睛一看，只见那纸券上印着“苏记粮票”四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凭此票可于苏记米行任意分店兑换五十斤上等白米。”
“这是……”马员外不解。
“这是敲门砖，也是鱼饵。”苏晚照解释道，“直接给钱，他们拿了就跑，指不定还觉得咱们人傻钱多。但给粮票就不一样了，这年头，什么最实在？粮食！这粮票代表的是稳定，是能填饱肚子的依靠。你告诉他们，只要能提供有价值的情报，比如各地码头的异常交易、陌生船只的动向、或者任何跟赵德全有关的消息，除了现钱，每个月还能领一张粮票。”
刘胖子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妙处，一拍大腿：“高啊！大小姐！这招实在是高！这帮人最缺的就是安稳，咱们给了他们安稳，他们还不把咱们当再生父母供着？消息肯定源源不断！”
马员外还是有些担忧，他捋着山羊胡，迟疑道：“晚照啊，你又是查账，又是收买线人……你这架势，不像是要好好做生意，倒像是要开个探案馆，当商探了？”
“马叔，格局要打开！”苏晚照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用一种“你还是太年轻”的语气说道，“如今这世道，信息就是金钱，情报就是武器！咱们做的是正经生意，但总有眼红的、想使坏的。咱们得做到‘敌不动，我先动’，把风险扼杀在摇篮里。这不叫当商探，这叫构建商业护城河，懂不懂？高端玩法！”
马员外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没完全明白，但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就在刘胖子领命而去，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深夜造访了苏府。
是当初吴霸天船队里那位幸存的水手长。
他看起来比上次更加憔悴，眼神里带着一丝恐惧和决绝。
他没说太多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卷被油布紧紧包裹的东西，递给了苏晚照。
“苏小姐，这是……这是火船袭击前一夜，我们船队的船只调度图。”水手长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小的当时负责调度，所以偷偷誊抄了一份。您看这里。”
他指着图纸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是一处紧邻吴霸天城外私宅的隐蔽河湾。
“那天深夜，有一艘船号被涂抹掉的‘无名船’，没有走主航道，而是悄悄靠在了这里。吴爷亲自去接的船，还搬下来好几个大箱子。”水手长的声音有些发颤，“可天亮之后，这艘船就……就再也没人见过了。调度记录上，也没有它离港的记载，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苏晚照和谢昭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火船袭击的前夜！一艘神秘的船！靠岸吴霸天的私宅！然后消失！
这几个信息串联起来，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这艘船，很可能就是运送私盐的船，而它的消失，绝对和第二天的火船袭击脱不了干系！
这背后藏着的，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黑吃黑，以及灭口！
送走水手长后，书房里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看来，赵德全不仅是要私吞这批盐货，更是要借此机会，彻底除掉吴霸天，自己当老大。”谢昭一拳砸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吴虎那张写满焦急的脸探了进来。
他浑身风尘仆仆，衣服上还带着海水的咸湿味，显然是连夜赶回来的。
“大小姐！谢爷！”吴虎一进门就单膝跪地，声音嘶哑，“我……我找到线索了！”
原来，这几天吴虎主动请缨，凭借着以前在道上混过脸熟，成功混进了铁掌龙那伙水匪的旧部里。
他装作落魄潦倒，整日喝酒吹牛，终于从一个喝醉了的头目口中套出了惊天秘密。
“赵德全那个王八蛋根本没想过要跑路！他……他搭上了东边海上的一股更厉害的水匪，叫‘过江龙’！铁掌龙就是他们扶持的傀儡！”吴虎喘着粗气，一口气说道，“赵德全把从吴爷那里抢来的私盐，还有吴爷的全部家当，都当成了投名状，准备跟‘过江龙’合作，以后不再走内河，改从海路走私！他们约好了三日后，在城东三十里外的‘鬼见愁’海湾接头验货！”
吴虎带回来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将所有的线索都炸开了！
“鬼见愁”海湾？
苏晚照脑中灵光一闪，立刻闭上眼睛，心念一动，发动了刚解锁的【商行情报网】技能！
瞬间，一幅半透明的、流光溢彩的虚拟地图在她脑海中展开。
她将目标锁定为“那艘消失的无名船”，并输入了水手长提供的船只特征和大致消失时间。
系统开始飞速运算，财运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消耗着。
地图上，无数条代表商船航线的细线交织闪烁，最终，一条暗红色的、断断续续的线，从那个私宅河湾延伸出来，一路蜿蜒曲折，避开了所有官府的岗哨，最后……稳稳地停在了地图东侧一个标注着“鬼见愁”的海湾里！
找到了！
苏晚照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精光四射：“谢大哥，我知道船在哪里了！就在‘鬼见愁’！”
谢昭精神一振，没有丝毫犹豫：“王铁！集合人手，跟我走！我们立刻去‘鬼见愁’蹲守！”
“好！”
王铁领命而去，谢昭也开始披甲准备。
苏晚照站在那副巨大的舆图前，看着谢昭标出的“鬼见愁”位置，又看了看刘胖子刚刚送来的、标注着好几个小点的周边地图——那是刘胖子发展的线人所在的码头位置。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慢慢成型。
仅仅是抓住赵德全，截获一批私盐，还不够。
他背后的“过江龙”，那个庞大的海上走私网络，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如果不把它连根拔起，今天跑了个赵德全，明天还会有李德全、王德全。
堵截，太被动了。
她需要的是一张网，一张能覆盖整个海岸线的情报网，一张能将所有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都一网打尽的天罗地网。
她看着地图上那些零散的线人标记，又想了想刚刚立功的吴虎，以及正在铺开关系的刘胖子。
这些力量，还太零散，太业余。
苏晚照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缓缓抬起头，对正要出门的谢昭说：“谢大哥，等一下。”
谢昭回过头，有些不解。
苏晚照走到他面前，指着地图，眼神里燃烧着一股野火般的光芒：“猫捉老鼠的游戏，该换个玩法了。我们不能只等着老鼠出洞，被动地去堵截。”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连接了港口、海湾与内陆城市。
“我们得主动出击，去掏他们的老鼠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