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的瞬间，陈砚舟还站在柜台后，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台面。
乔振海没进来，堵在门口，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他身后那几个穿白大褂的早溜得没影，只剩他一个人杵在那儿，像根被风吹歪的旗杆。
“你那段录音……”他压着嗓子，却掩不住那股狠劲，“是非法取证！我要告你侵犯隐私！”
陈砚舟没接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朝外，指尖一点，对准操作台上“辣味镇魂汤”旁的二维码。
“你说这是窃听器？”他举起手机，“那我再扫一次给你看。”
咔——
视频开始播放。
王虎坐在审讯室里，脑袋耷拉着，火焰纹身在灯光下格外显眼。他声音沙哑：“我承认，和乔振海合谋伪造食材检测报告，打压心味餐馆……地沟油的事，也是他让我往‘味耕堂’旧址仓库倒的。”
背景墙上警徽清晰，右下角时间戳明明白白：三天前下午三点十七分。
店里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有个刚进门的老顾客差点呛着，仰头盯着屏幕，眼睛瞪得老大。
“胡说八道！”乔振海猛地伸手要抢手机，陈砚舟轻轻一缩手躲开了。他扑了个空，踉跄半步，领带都歪了。
“这视频能剪！能p！谁信是你录的？”他咬牙切齿，“你这是栽赃！”
陈砚舟不慌不忙，把手机转向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你扫扫看。”
年轻人愣了愣，掏出自己的手机，对准二维码。
嘀——
同样的画面跳出来，声音同步。
他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我……我刚才是不是也扫到了那段录音？”他抬头问，“怎么现在变成认罪视频了？”
唐绾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角落里，相机没举，但眼神发亮。她轻声说：“区块链溯源系统，每调用一次，数据自动上链存证。阿阮说过，连法院都能直接调记录。”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真是他搞的鬼？”
“怪不得我家孩子吃了他们家豆腐拉肚子！”
“这老板看着斯文，干的事比黑帮还黑！”
乔振海额头青筋暴起，指着陈砚舟：“你背后有人！你勾结警方做局！”
“我不是警方。”陈砚舟把手机收回口袋，“我就是个做饭的。但你送上门来的证据，我不接，对不起这口灶。”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刀疤六冲进来，皮衣都没穿好，一只袖子空荡荡地甩着，右手攥着辣椒水喷雾，眼睛通红。
“老子今天废了你这破店！”他吼着往前扑，手臂一扬，就要按下喷头。
陈砚舟没动。
他只是微微侧头，朝后厨方向瞥了一眼。
唰——
一道粉色身影从侧门闪出，脚尖轻点地面，像片花瓣飘到前台。
宋小满手持柳叶刀，刀刃薄如蝉翼，在灯光下一晃，寒光掠过刀疤六眼前。
他动作一顿。
下一秒，刀光再闪。
“叮”的一声轻响，一缕头发从他头顶飘落，正好搭在喷雾罐口上。
全场静得能听见发丝落地的声音。
宋小满收刀入鞘，动作干净利落，语气平静：“你的头发该洗了。”
刀疤六僵着脖子，不敢动弹。
“有股味道。”她皱了皱鼻子，“馊的，像是地沟油泡过三宿。”
有人倒吸一口气，随即“噗”地笑出声。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整个店里笑成一片。
“哎哟我天，真有味儿！”
“哥们你多久没洗澡了？”
“这味儿比泔水桶还冲！”
刀疤六脸涨成猪肝色，手还举着喷雾，可那气势早就垮了。他低头看看罐子上的头发，又摸摸头顶的缺口，嘴唇哆嗦两下，终于缓缓把手放下。
没人追他。
他自己退了两步，转身就跑，背影狼狈得像被狗追。
陈砚舟这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杂音：“你们可以继续闹。”
他拿起银汤勺，轻轻在锅边敲了一下。
“但每闹一次，系统就多记一笔。”
“真相不会喊话。”
“但它从不闭眼。”
乔振海站在门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张了张嘴，想骂，想威胁，可周围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把他钉在原地。
最后他一甩袖子，转身就走，皮鞋踩地的声音比来时快了三倍，节奏乱得像逃命。
店里渐渐安静下来。
有人低头看自己刚点的“悲悯豆腐”，忍不住笑了：“这菜名起得真准，我现在挺同情他们的。”
唐绾走到陈砚舟旁边，低声问：“王虎这段视频……你怎么拿到的？”
“不是我拿的。”陈砚舟看着操作台，“是他自己说的。那天喝完辣味镇魂汤，他在羁押室待了一夜，第二天主动要求录口供。”
“阿阮把全过程接入了溯源系统。”
“只要和这家店有关的真相，系统都会留底。”
唐绾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赵德利已经被带走，王虎在配合调查，你现在连乔振海都掀了，不怕他们联手反扑？”
“他们已经联手过了。”陈砚舟拿起抹布，慢条斯理地擦着灶台，“三年前害我父母的，就是这一伙人。”
“现在不是我掀他们。”
“是他们藏得太久，霉味自己冒出来了。”
唐绾没再说话，只把相机收进包里，目光扫过墙上那排二维码。
每一个方块都静静贴在菜单旁，黑白分明，像一枚枚微型印章。
宋小满回到后厨，拉开抽屉，把柳叶刀放回刀架。二十四把刀整整齐齐排成一行，刀柄上的樱花纹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她指尖抚过最中间那把，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外面有人喊：“老板！再来一碗辣味镇魂汤！”
陈砚舟应了一声，转身揭开砂锅盖。
热气腾起，带着浓郁的辛香，一瞬间弥漫整个店面。
一位穿制服的食药监人员走进来，胸前挂着新换的工牌，看了眼墙上的阳光菜单，掏出手机扫码。
屏幕亮起，跳出的却是另一段视频——乔振海在地沟油作坊里签字的画面，背景音清晰可辨：“这批货贴有机标，送味耕堂做样品。”
他愣住，抬头看向陈砚舟。
陈砚舟正把汤盛进碗里，手腕一抖，红油泼在汤面，旋出一朵花。
“现在才来查？”他把碗推过去，“晚了。”
那人没接话，默默收起手机，转身走了。
店里重新热闹起来。
有人拍照发朋友圈，有人录短视频，标题写着：“亲眼见证黑幕被二维码当场揭穿！”
唐绾靠在墙边，看着陈砚舟忙活，忽然说：“你爸当年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估计会笑。”
陈砚舟手一顿，随即继续搅动汤勺。
“他教我的第一件事，”他说，“是锅要干净，人才能站得直。”
唐绾笑了：“那你这锅，现在够干净了。”
“还不够。”他低头看着汤面，“差最后一笔。”
话音刚落，店门口阴影一动。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巷口，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
副驾驶座上，一抹银光一闪而过，像是金属反光。
陈砚舟没抬头。
他只是把勺子轻轻搁在锅沿，发出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