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的警官证摊在木质桌面上，封皮上的警徽在暖黄灯光下泛着冷亮的金属光泽。
老板的手顿在半空，刚擦到一半的碗“哐当”撞在铁盆里，水花溅到围裙上也没察觉。
“警、警察同志？”他咽了口唾沫，眼神下意识飘向老板娘，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局促。
刚才还在背后议论人家孩子，现在正主的“帮手”就坐在面前，老板娘的手指绞着围裙边角，连耳朵尖都红了。
梁泽看出两人的窘迫，指尖轻轻把证件往回收了收，语气放得更温和：“您别紧张，是我们冒昧了。”
他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一个剩下的馄饨，“我们最近在跟进一起儿童失踪案，路过这条街时听说您这儿有位常来的年轻人，想着要是他真有难处，说不定能帮上忙。”
这话半真半假，既给了老板夫妇台阶，又没暴露夜袭队的真实身份。
毕竟“诡异旋涡”和“巨人变异体”这些事，还不能随便对外人说。
老板娘的肩膀明显松了松，却还是小声问：“那、那我们刚才说的话，不会给您添麻烦吧？我们不用去局里做笔录吧？”
她和老板守着这家小店过了大半辈子，连派出所的门都没踏进去过，一想到“警察”两个字，心里就发慌。
“瞧您说的！”田素把证件收进战术包，笑着摆了摆手，“我们是人民公仆，又不是来抓人的。要是真能帮到那小哥，您二位还是功臣呢！”
她这话里带着几分真诚。
刚才听老板夫妇说给年轻人加面加肉，她心里就软了，这样的普通人，哪用得着吓唬。
老板这才彻底放下心，拉着老板娘搬了两张椅子，端端正正坐在两人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活像个接受老师问话的学生。
“您想问啥，我们都跟您说实话！”他搓了搓手，眼神里满是认真，“那孩子看着太可怜了，能帮上忙，我们也乐意。”
梁泽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轻：“您先说说他的外貌吧，比如身高、长相，方便我们后续找他。”
老板立刻站起身，双手举到头顶往下压了压，大概比自己高大半个头：“差不多这么高，估摸着得有一米八二、八三？看着也就十九二十岁，跟我家那上大学的儿子差不多大。”
他坐下后，又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眉头轻轻皱起，“每次来都戴着黑帽子，帽檐压得低，脸看着有点白，不像别的小伙子那样有血气。”
“眼睛倒是好看。”老板娘突然插话，手里还攥着块擦碗布，“上次他抬头拿筷子，我瞅见一眼——双眼皮，眼尾有点下垂，就是没神，像蒙了层雾似的。”
她叹了口气，“我家儿子跟他一样大，每天跟我视频都乐呵呵的，哪像他，坐着的时候总盯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啥。”
“对对对！”老板一拍大腿，“后来我看他总吃一碗粉，怕他吃不饱，每次都多给他加半勺肉沫，面条也多煮一点。他刚开始还推辞，后来见我坚持，也就不说话了，就是吃完后会把碗擦得干干净净的。”
他说到这儿，眼神里多了几分心疼，“现在的年轻人，要是家里好好的，哪会一个人在外头受这苦。”
梁泽和田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
按照老板夫妇的描述，这年轻人根本不像“能感应变异体”的危险人物，反倒像个走投无路的孩子。
田素轻轻点头：“谢谢您二位，这些信息够我们找一阵子了。要是他再来，您不用特意跟他说我们来过，免得他有压力。”
老板夫妇连忙点头：“知道知道！我们懂！年轻人好面子，要是知道我们跟警察说他的事，说不定就不来了。”
正说着，店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一对年轻情侣手挽着手走进来，笑着要两碗牛肉面。
老板立刻站起身，脸上又堆起熟悉的笑容：“好嘞！马上就好！”他给两人引完座，又回头对梁泽说，“您二位慢坐，我先忙会儿！”
田素吃了口馄饨，小声问：“队长，现在看来，之前的方案是不是得改改？”
她想起司令制定的“控制监测”计划，要是对方真的只是个普通年轻人，那套方案显然不合适。
梁泽还没开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小马哥的名字。
他掏出手机，点开消息。
【梁队，监控找到了，筛选出23个疑似目标，清晰点的照片发您了。】
下面附着一个文件，点开后，23张监控截图整齐排列，每张都标着时间和地点。
他快速滑动屏幕，大部分照片里的人都露了脸，有的是穿黑衣服却没戴帽，有的戴了帽却体型不符，没有一个和记忆里的身影重合。
直到滑到最后十二张。
都是没露正脸的侧影或背影，其中一张让他的眼神瞬间凝住：照片里的人身穿黑色连帽衫，头戴鸭舌帽，身形修长，正沿着步行街的路灯往前走，监控从高处往下拍，只能看到一点下颌线的轮廓，画面虽然模糊，但梁泽一眼就认出来。
就是他，下午在这里看到的那个背影，连走路时微微低头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小马，重点查这张照片里的人。】
梁泽快速打字，【调江岸市所有路口的监控，只要有他的正脸，立刻做面部识别，比对教育局的学籍系统，优先查18到22岁的年轻人。】
几秒钟后，小马哥的消息回了过来：【收到！我现在就查，有结果立刻报！】
收起手机，田素凑过来小声问：“有进展了？”
“嗯，回去再说。”梁泽把手机揣回口袋，拿起筷子，把剩下的馄饨吃完——汤已经凉了，但心里的思路却清晰了些。
两人吃完馄饨，梁泽走到收银台前结账。老板正在给那对情侣端面，听到声音回头笑道：“两碗馄饨，一共十六块！”
梁泽点点头，从钱包里掏出一叠现金，大概有两百多块，放在柜台上。
老板愣了一下，连忙摆手：“警官，您这是干啥？太多了！十六块就够了！”
“这些您先收着。”梁泽按住他的手，语气诚恳，“以后我们过来吃，就从这里面扣。还有，要是那小哥再来，您多给他加份肉、加个蛋，钱都算我的。”
老板还想推辞，老板娘端着两碗牛肉面过来，听到这话也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那孩子我们乐意帮他，哪能让您花钱！现在生意是不好做，但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您听我说。”梁泽把钱往他手里塞了塞，“我知道您二位是好心，但这钱不是给您的，是给那孩子的。您要是不收，我下次再来，反而不敢跟您打听他的事了。”
田素也在一旁帮腔：“是啊老板，您就收下吧，这样我们也能放心些。”
老板夫妇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红着眼眶把钱收下了，老板娘擦了擦眼角：“您二位真是好人...比我们做父母的还上心。”
“应该的。”梁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写下自己的手机号，递给老板，“这是我的电话，要是有任何情况，比如他身体不舒服，或者有别人找他麻烦，您随时打给我。”
老板双手接过便签，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放进收银台的抽屉里：“好！一定！谢谢您，梁警官！”
两人走出店门时，老板夫妇一直送到门口，看着他们的车消失在夜色里，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店。
老板擦着柜台，突然感叹：“唉...还是人民公仆好啊，真心实意为老百姓着想。”
老板娘点点头，把梁泽给的钱单独放在一个铁盒里，“希望那孩子能早点遇到好心人，也希望天下的坏人能少点，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
夜风卷着步行街的落叶，吹过【深夜食堂】的招牌，风铃又叮当作响起来，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门，映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像一盏小小的灯塔，亮在寂静的夜里。
殊不知他们两人在店里的情况被在调成沐泽原生家庭的叶昊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