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母洞的炉火渐熄,最后一缕青烟在洞口袅袅升起,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洞内,顾一白的身体逐渐从晶玉化的状态中恢复,他的脚步无声无息地落地,每一步都让大地微微颤抖。
他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奇异的光芒,仿佛在瞬间穿透了无数的迷雾,清晰地看到了眼前的种种。
铁婆婆拄着锻锤,站在洞口,久久不语。
她的目光复杂,既有敬畏,也有不舍。
最终,她将锻锤重重地插在地面上,低头退后三步,这是锻匠对“超脱之道者”的最高敬礼。
她低声道:“你不再是顾家的人了……你是打铁这条路上,最后一个活着走过尽头的疯子。”
顾一白抬手抚过胸口,那里没有伤口,却能感受到“无名之器”如呼吸般律动,随时可以斩断一切规则。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有解脱的轻松,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而望向头顶那片被乌云撕裂的天空。
韩十三站在洞外,仰望着那颗赤红色的星辰,脸色剧变。
他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古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竟猛然指向了顾一白。
他紧皱眉头,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声音嘶哑地说道:“那不是星……是‘律心残核’的投影!它在选新宿主!一旦你接受它,你就是新的律网中枢——火种者将永远跪着点香。”
顾一白默然不语,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穿透了那片乌云,仿佛看到了更深远的未来。
韩十三见他不语,继续嘶声提醒:“你现在的样子,已经不是人在掌控力量,是力量在模仿人!”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顾一白的心头,让他心头一震。
他转向远处的乱葬岗,那里,葛兰仍昏迷在九针锁魂阵的残迹中,皮肤下的蜈蚣纹路仍未消散。
顾一白的
与此同时,阿朵抱着怒哥坐在陶窑的废墟上。
怒哥的羽毛已经尽数脱落,体温不断下降,唯有心口还残留一丝微弱的金焰。
她将手掌覆于其胸,低声呢喃:“你说你不下蛋……可你下了命。”阿朵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悲伤,却也有一种坚定的决绝。
怒哥突然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不再混沌,而是清澈如初见。
它用喙轻轻啄了啄她的掌心,一如当年回应顾一白那样。
随后,它展翼一振,全身的金焰轰然燃起,竟是要以最后的生命力飞向铁母洞——这是凤种的初契,至死护主。
顾一白感应到那缕熟悉的火焰,猛然转身。
他来不及阻止,只见怒哥冲入熔炉的遗迹,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最终化作一团纯粹的火种,落入他张开的掌心。
那一刻,“无名之器”剧烈震颤,仿佛在欢呼吞噬神性,但他却闭上了眼。
下一瞬,他举起右手,将那柄无形之刃对准自己心口,低语:“我不做炉,也不做火。我要做吹灯的人。”
话音落,刃锋刺入胸膛,没有血,只有一道璀璨的光流冲天而起,散入四野。
他的身体微微一震,随后整个人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包裹,逐渐变得透明,直至完全消失。
铁婆婆和韩十三惊愕地望着这一幕,心中皆是震撼不已。
就在光流散尽的刹那,顾一白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是最后的宣誓:“这个时代,不需要新的神。”
远方,清源村的方向,一阵微风吹过,所有的烛火同时摇曳了一下,却并未熄灭。
葛兰在九针锁魂阵的残迹中微微睁眼,
而在这片天空下,所有的火种者,纷纷在同一时刻惊醒,他们体内的火脉悄然熄灭。
### 第107章:星火燎原,寸草不生
千里之内,无数被“火种”束缚的修士,如同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他们痛苦地捂住胸口,那里曾是火脉燃烧的源头,如今却空空荡荡,一片虚无。
没有了灼热的煎熬,没有了无时无刻的压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他们茫然四顾,
九针锁魂阵的残迹旁,葛兰猛地睁开双眼。
她剧烈地喘息着,原本猩红的瞳孔恢复了清澈的黑色。
她惊恐地摸着自己的手臂,那些曾经让她痛不欲生的蜈蚣纹路,此刻正如同退潮般,寸寸剥落,化为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
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久违的轻松,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清源村祠堂内,供奉着《薪火囚徒录》的祭台上,那幅用无数火种者鲜血绘制的诡异画卷,突然无火自燃。
画卷上的扭曲人影在火焰中挣扎,发出无声的哀嚎,最终化为灰烬。
七具枯骨端坐在祭台上,空洞的眼眶中,竟缓缓流出两行清澈的泪水,仿佛是压抑了千年的悲鸣,终于得以释放。
铁母洞前,顾一白单膝跪地。
他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原本晶莹如玉的肌肤,化为一粒粒细小的沙砾,随着微风飘向远方,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朝阳,那金色的光芒洒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他嘴角一抹释然的笑意。
“这世上的火……以后该自己烧了。”
他的话语轻柔而飘渺,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烟尘般消散殆尽,只剩下一件烧焦的衣角,静静地落在冷寂的锻魂砧上,述说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晨光洒落铁母洞,焦衣残片随风轻颤。众人久久伫立……
晨光,这玩意儿,最擅长的就是装模作样。
看似温暖,实则冷冰冰地洒在铁母洞口,映着那片焦黑的衣角,像是在嘲笑他们这群人的无能。
焦衣残片随风轻颤,像是谁临死前最后一次抽搐。
众人久久伫立。
谁敢信?
那个一言不合就敢把“无名之器”往心脉里塞的疯子,那个跳进熔炉里,硬生生把律网撕成碎片的男人,就这么…没了?
铁婆婆那张老脸,此刻比生锈的铁还硬。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了。
想当年,她和顾承焰(顾一白的爹)一起敲敲打打,愣是把那把“烬律”给捣鼓了出来。
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能折腾,可现在……
韩十三那只独眼,滴溜溜地转着。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他想说点啥,可嗓子像是被焊死了一样,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阿朵跪在锻魂砧前,一动不动,像尊石像。
她的小脸煞白,没了血色。
怒哥没了,原始真蛊也没了,现在的她,就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
可就在这时,她的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灼热感。
那是怒哥留下的,最后一缕金焰的温度。
她缓缓闭上眼睛,指尖轻轻触碰心口。
那里,原本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感觉。
她可是蛊身圣童,心跳这种东西,对她来说,跟天上的星星一样遥远。
然而,就在指尖触碰的刹那,她听见了一声极微弱的啼鸣。
那声音,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像是从遥远的记忆中传来。
“啾……”
太小了,太微弱了,要不是阿朵对声音极其敏感,根本不可能捕捉到。
她猛然睁开眼睛,眼神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他还活着……”她的声音沙哑,像是破风箱一样。
“不是人,是念。”
铁婆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执念?哼,执念能撑多久?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趁火打劫的贼!”她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说道。
韩十三也回过神来,他觉得铁婆婆说得对。
顾一白刚死,那些惦记着他留下来的“遗产”的家伙,肯定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
“不行,我得去看看。”韩十三说着,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铁婆婆没好气地问道。
“南岭那些火种者,肯定要出事!”韩十三头也不回地说道。
说完,他便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晨光中。
一夜无眠。
韩十三几乎跑断了腿,把南岭各处火种者聚居点都给摸了个遍。
结果,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原本已经熄灭了火种的修士,体内竟然重新浮现出了微弱的火纹!
而且,所有的火纹,都以一种诡异的节奏跳动着,仿佛被某种外力牵引。
“妈的,果然出事了!”
韩十三心急如焚。他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
在一处废弃的祠堂里,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墙角,有一堆烧过的香灰。
他用手指捻起一撮,放在鼻尖闻了闻,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但他没有放弃。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些骨粉,小心翼翼地洒在香灰上。
骨粉遇到高温,会发生一些奇妙的反应,可以显现出一些肉眼无法看到的痕迹。
很快,香灰上浮现出一行小字:
“第八代火烬归元,愿力重聚。”
韩十三脸色骤变,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
“捡火?!”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终于明白那些人想干什么了。
他们把顾一白散出去的火种当成薪柴,想要重新炼制出一个“伪承者”!
一旦让他们成功,整个南岭,甚至整个天下,都会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他不敢耽搁,立刻赶回乱葬岗,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铁婆婆和阿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