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砂金与拉帝奥那场充斥着暗示与机锋的短暂会谈,墨徊脸上那副兴致勃勃的“度假”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被一丝真实的疲惫所取代。
他并非全然伪装。
匹诺康尼无处不在、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忆质,如同细密的绒毛,不断搔刮着他的感知边界。
他之前应该找浮黎要个什么记忆插件之类的……说实话他真的没想过自己对忆质会如此敏感,那些东西在他的记忆里流淌,搅的他的脑子里全是海里的暗流一样……
让他不得不花费很多精力去压制。
所以一直都是有点,用脑过度的感觉。
但这并不意味着不是个机会。
此刻一股低烧带来的闷热感正从骨髓深处悄然蔓延,让他白皙的皮肤透出些许不自然的红晕,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倦怠的迷离。
他拖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走向砂金为他安排的房间。
走廊铺着厚实柔软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墙壁上流淌着缓慢变幻的、如同呼吸般的光晕。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自己房门把手时,一个优雅而沉静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并缓步向他走来。
是星期日。
这位橡木家系的领袖似乎并非偶遇。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白色常服,头发在柔和的光线下泛着微光,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但那深邃的眼眸却清晰地锁定了墨徊,带着一种等待已久的专注。
“墨徊先生。”
星期日的声音如同大提琴般悦耳,他停在墨徊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目光温和地落在他脸上,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脸颊上略微不正常的红晕。
他愣了愣。
“看来匹诺康尼的‘问候’对您来说,似乎有些过于热情了?”
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并非客套,更像是一种基于某种理解的共鸣。
墨徊微微一愣,随即扯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红色的眼眸在低烧的蒸腾下显得水汽氤氲,更添几分无害的脆弱感。
“啊,是星期日先生。”
他声音有些沙哑,“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不太适应这里的忆质,可能有点低烧。”
星期日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份关切更加真切。
“傩舞通神,引神附体,本就是对身心巨大的负荷。”
“您为众生祈愿,承载万千心念,那份悲悯之心……我虽未能亲临现场,却也能从影像中感同身受。”
他向前走近一步,声音低沉而诚恳,“这份疲惫与不适,或许正是那份沉重祈愿留下的回响。”
“匹诺康尼的忆质对敏感的灵魂而言,有时确实如同放大镜。”
他顿了顿,看着墨徊略显苍白的脸色,提出了一个在匹诺康尼极其珍贵、也极其私人的邀请:“若您不介意,或许……让我以‘谐律’为您稍作调和?”
“这并非治疗,只是尝试梳理一下过于活跃的忆质流,或许能让您感觉舒适一些。”
他的目光坦荡而真诚,仿佛只是出于对一位“同道者”的关怀。
墨徊红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快得如同幻觉。
他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仿佛在犹豫,也像是在承受着低烧带来的不适。
片刻后,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带着点感激和依赖的、近乎脆弱的笑容:“那……就麻烦星期日先生了。”
星期日点了点头,示意墨徊放松。
他并未触碰墨徊,只是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股柔和、纯净、仿佛由无数和谐音符汇聚而成的白色光晕自他掌心缓缓流淌而出,如同温暖的溪流,轻柔地将墨徊笼罩其中。
这正是“同谐”命途力量的体现——调和、梳理、抚平紊乱。
墨徊配合地闭上眼睛,身体微微放松,仿佛真的在接纳这份抚慰。
然而,就在那柔和的谐律之光试图探入他精神世界的瞬间,墨徊那看似毫无防备的意识深处,却如同精心布置的陷阱,悄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星期日原本平静温和的神情猛地一僵!
透过那瞬间建立的、极其微弱的谐律连接,他并未感受到预想中因傩舞祈愿而留下的神圣疲惫,反而如同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片冰冷、粘稠、充满绝望与血腥的泥沼!
碎片化的画面如同尖刀般刺入他的感知——
五官模糊却带着贪婪笑容的脸,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为了金钱贩卖了自己的孩子。
一个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的家伙,许诺着光明的未来,却将他推向了更深的黑暗的深渊。
冰冷的泥土混合着砂砾,沉重地拍打在脸上、身上,视野被黑暗彻底吞噬。
空气被剥夺,肺部如同火烧,求生的本能与无尽的绝望疯狂交织撕扯。
然后……是更深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滋生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愤怒!
不再是人的挣扎,而是某种非人存在的……爬行!
指甲在地面上抓挠出刺耳的声音,混杂着泥土被强行破开的闷响。
那不是获救,是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恶鬼的苏醒!
这些记忆碎片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瞬间冲击着星期日的意识!
那份纯粹、沉重的黑暗与恶意,与他所信仰的“同谐”之道截然相反,形成了一种强烈的、令人作呕的对比。
星期日的呼吸骤然一窒!
他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凝固,如同精美的瓷器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
背在身后的左手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那谐律之光却几不可察地剧烈波动了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他几乎是立刻切断了那微弱的连接,仿佛被烫伤一般。
光芒迅速收敛,回归于他的掌心。
他看向墨徊的眼神,已然不同。
那份纯粹的欣赏和共鸣的悲悯,被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震惊、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所取代。
墨徊适时地睁开了眼睛,红色的眼眸里水汽更重,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弱和感激。
他轻轻吁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真诚笑容:“感觉……好多了。谢谢您,星期日先生。”
“您的‘谐律’,真的很神奇。”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星期日看着墨徊脸上那毫无破绽的、带着病弱美感的感激笑容,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刚才看到的……是真实的吗?
还是……某种幻象?
他迅速调整呼吸,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面具,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层难以化开的阴影。
“能帮到您就好。”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温度,“看来,您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嗯。”
墨徊乖巧地点头,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露出一个孩子气的、带着点神秘的笑容。
他伸手在自己宽大的风衣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那副熟悉的、星空图案卡背的卡牌。
他动作随意地切洗了几下,然后从中抽出一张,看也没看,就递给了星期日。
“喏,送您一张。”
墨徊的笑容灿烂无害。
星期日下意识地接过那张卡牌,低头看去。
卡面上,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正对着他龇牙咧嘴,猩红的眼眸中闪烁着野性的凶光。
牌面下方,清晰地印着两个字:狼人。
星期日拿着牌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抬头看向墨徊,对方依旧是那副因为低烧而显得虚弱无害、笑容清澈的模样,仿佛只是随手送出了一张普通的纪念品。
墨徊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多看那张牌一眼。
他揉了揉依旧有些发烫的额角,声音带着点困倦的含糊:“有点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再次感谢您,星期日先生。”
星期日看着手中的“狼人”牌,又看看墨徊转身准备开门的背影,最终将那张牌不动声色地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脸上温和依旧,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请务必保重身体。”
“晚些时候,我会让服务员送些退烧药过来。”
墨徊回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嗯,麻烦您了。”
他打开房门,身影消失在门后。
厚重的房门隔绝了内外。
走廊上,星期日独自站在原地,脸上的温和笑容一点点收敛。
他缓缓抬起刚才释放谐律的右手,似乎指尖都残留着一丝冰冷、粘稠、充满泥土腥气和绝望味道的触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匹诺康尼甜美的空气此刻却让他感到一丝窒息。
口袋里的“狼人”牌,如同一块烙铁,沉甸甸地灼烧着他的思绪。
房间内,墨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脸上所有的感激、无害如同面具般瞬间剥落……唯有那份虚弱是真实的。
他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如同黑暗中燃烧的鬼火。
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充满玩味的弧度,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
“呵……”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从他唇间溢出。
那条细长的尾巴不再无力垂落,而是像发现了猎物的蛇,尾尖的黑色三角形愉悦地、无声地轻轻摇晃着。
不久,房门被轻轻敲响。
一位训练有素的服务生恭敬地送来了包装精致的退烧药和温水。
墨徊打开门,脸上重新挂上那副带着病容的感激的微笑:“谢谢。”
他当着服务生的面,仔细阅读了说明书,然后倒出药片,就着温水,仰头吞下去,动作自然流畅,毫无迟疑。
“请好好休息,先生。”
服务生鞠躬离开,去向星期日复命。
房门再次关上。
墨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快步走到房间配备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入梦池边——
他没有丝毫停顿,像一尾投入深海的鱼,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决绝,纵身躺入了那池由纯粹忆质构成的,冰冷粘稠的液体之中。
蓝色的光芒瞬间将他吞没。
意识下沉。
梦境,降临。
在服务生向星期日汇报“墨徊先生已服下药物休息”的同时,墨徊的意识,已然挣脱了物理躯壳的束缚与药物的潜在影响。
如同一条滑腻的黑色游鱼,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匹诺康尼那片更加光怪陆离、也更加危险的深层梦境之海。
真正的“度假”,开始了。
而留在现实房间里的那具服下退烧药的躯壳,不过是一具静待主人意识归来的空壳。
小剧场1:
影帝vs影帝vs影帝。
所有人:你们三(墨徊,砂金,星期日)到底想干什么!!
小剧场2:
示弱,以退为进让对方放松警惕。
联合,四方来袭将对方彻底包围。
谈判,实际上是语言艺术的劝降。
争斗,简单利落但不愿意的手段。
周日对墨徊的警惕心可远比对列车组还有公司的警惕性大。
一个是欢愉令使的身份,一个是那场直播,一个是身后势力虬结,一个是没有亲自打过交道,一个是……知更鸟的信任。
如果语言上劝降不成功……周日哥面对的最大阵容将可能是……
希佩+迷思+阿哈+克里珀,黄泉,列车组,公司,罗浮。
以及来自未来的……元对行者,双影修会#2渡鸦(原创角色,想来我们两行家当乖孩子吗……)。
周日哥。
上了班以后越发喜欢他了。
忘了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