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心跳声并非错觉,而是真实不虚的共鸣。
秦尘能清晰地感觉到,雷核之眼正通过这诡异的律动,将一股股温润却霸道的雷息渡入他的心脉。
伤口在蠕动愈合,破碎的脏腑在重塑,但这非是慈悲,而是最阴毒的同化。
它要将他彻底变成雷母的傀儡,一个拥有自主意识,却永远无法背叛的“神子”。
就在这时,他身前破碎的轮回镜中,一块边缘锋利如刀的镜片忽然诡异地蠕动起来,像是融化的蜡。
一个巴掌大小,浑身剔透的孩童从中钻出,赤着双脚,轻盈地落在秦尘眼前。
它的肚腹透明如琉璃,其中竟有一条纤细的金线正在被它的小嘴啃咬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脆响。
它满足地舔了舔嘴角,一双不似人类的纯黑眼瞳好奇地打量着秦尘,奶声奶气地开口:“好吃……这条是你第七世,本该死于天劫却侥幸未死的‘逆命线’。”
“别碰它!”不远处的守碑童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连滚带爬地后退,脸上血色尽褪,“秦尘!离它远点!那是‘逆命童’!是啃食因果、吞噬命格的禁忌妖物!它的名字,连英灵碑林都不敢镌刻!”
然而,那被称为逆命童的孩童却对守碑童的警告置若罔闻。
它歪了歪脑袋,天真无邪地一笑,小嘴一张,竟将肚腹中的画面如水幕般吐了出来。
那是一片无尽的雷池,洛无衣披头散发,赤足立于万雷中央。
她的气息已衰败到极点,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双手结出一个繁复到极致的印法,背后那曾象征着她无上道果的九道轮回轮盘,正在一道接一道地崩碎、瓦解!
每一道轮盘的破碎,都让她喷出一口心血,但她毫不在意,只是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某处,仿佛在与无形的神只对峙。
“她在替你断命线。”逆命童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雷母在你每一世都布下了天罗地网,那是你的命,也是锁住你的链。每一次转生,洛无衣都在用她的轮回道果,强行咬断一条。九世轮回,九条锁链。现在,她已经为你拼尽了一切,轮到你了。”
秦尘脑中如遭雷击,猛然抬头。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越过了无尽的山川河海,直视南洋最深处那座囚笼。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道被无数漆黑锁链洞穿琵琶骨,禁锢在雷霆王座上的孤傲身影。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她九世不肯与自己相认的真相!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恸与狂怒自心底炸开,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之上,一缕比星辰更璀璨,比混沌更古老的鸿蒙本源雷悄然凝聚。
但这缕雷霆并非为了攻击,而是如最锋利的手术刀,被他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正在被雷核之眼“修复”的心口!
没有鲜血,只有深入灵魂的剧痛。
他硬生生从自己的心脏深处,勾出了一道漆黑如墨、散发着不祥与奴役气息的命运丝线。
这丝线一端连着他的命魂,另一端则没入虚空,通往未知的神域。
这正是雷母自他重生之日起,便悄然种下的“归巢印记”,是她掌控一切的最后底牌!
秦尘的脸上绽开一个冰冷至极的笑容,他看着眼前一脸渴望的逆命童,声音沙哑却坚定:“既然叫逆命童……那就帮我一个忙,把它吃了。”
“呀呼!”逆命童发出一声欢呼,像一道流光般跃起,张开小嘴,一口死死咬住了那根漆黑的丝线,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猛地一扯!
“呃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贯穿了秦尘的四肢百骸,那感觉不像是撕裂皮肉,而是整个灵魂被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一半属于他自己,另一半则属于雷母!
就在此时,九天之上,风云变色。
一道威严、冰冷、不含任何感情的意识,如天塌般轰然降临!
“孽障!谁准你动吾亲子之契?!”
那声音不辨男女,却蕴含着创世与灭世的无上威能。
苍穹之上,降下一股无形的恐怖威压,并非针对秦尘,而是要将那小小的逆命童直接碾成齑粉!
千钧一发之际,秦尘的识海中,无数劫光之鱼骤然喷涌而出!
它们不再是散乱的鱼群,而是在空中迅速汇聚,交织成一面流光溢彩的记忆之盾!
盾面上,一幕幕画面飞速闪烁:是小雅在血泊中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那无怨无悔的眼神;是月灵在丹炉前,不眠不休、耗尽心血为他守护三千个日夜的憔悴侧影;是苏清漪丹毁人亡的最后一刹那,望向他的方向,那欣慰而眷恋的目光……
这些源于凡俗的温情,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羁绊,此刻竟凝聚成了一道连神明都无法轻易撼动的“不灭意志”,硬生生地扛住了那毁天灭地的天道级别压制!
“嘣!”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维度的脆响,那根漆黑的命运丝线,应声断裂!
逆命童贪婪地将断线吞入腹中,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随即眼皮一沉,竟是消耗过巨,直接昏睡了过去。
“吼——!”
束缚尽去,秦尘仰天发出一声震彻寰宇的长啸。
他体内的十二道玄雷轰然齐震,挣脱了最后的枷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在这一刻,他清晰地感知到,整个五域的雷脉都在加速躁动——东玄域的通天神木正在急速枯萎,西荒的万年火山岩浆倒灌,北冰大陆的万丈冰墙寸寸龟裂,南洋三江四海之水沸腾逆流!
雷母,要提前苏醒了!
而就在他准备强撑着站起时,左手手背忽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他愕然低头,发现自己一缕乌黑的发梢,不知何时已变得如雪般苍白。
紧接着,左耳传来一阵尖锐的嗡鸣,听觉在刹那间变得模糊不清。
秦尘怔住了,随即,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那笑容里有释然,有疯狂,更有无边的决绝。
“原来……每违逆一次天命,就会丢掉一点‘人’的味道。好,很好……那就丢个干干净净!”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昏睡中的逆命童,像是抱着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他转过身,一步步踏向那深不见底的雷渊裂口,每一步都沉重而坚定。
他的声音在狂暴的雷鸣中清晰响起,仿佛是对着沉睡的雷母,也是对着自己的宣誓:
“下一个,我要亲手剪断你的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