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道金光如铁索绞缠,秦尘被钉在吾乡未亡碑前,肩骨传来细碎的爆裂声。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在雷网下发出的哀鸣,像极了幼时被族中子弟围殴时,那截被踩断的木剑。
焚心,焚心——
低沉的诵念从十二具干尸口中溢出,无形的咒音如蛆虫钻入识海。
秦尘眼前骤然炸开血雾,第一条命运线浮现:他站在东玄秦府的演武场,手中紫霄神雷劈碎了父亲的灵牌,庶母跪在血泊里嘶喊,而他的嘴角竟挂着笑。
他喉间溢出闷吼,雷网却趁机收紧,额角青筋暴起如蛇。
第二条命运线紧接着撕开——苏清漪的青丝缠上他手腕,她眼尾的泪痣在雷光下泛着妖异的红:阿尘,带我走好不好?话音未落,他掌心的庚金白虎雷已洞穿她心口,鲜血溅在他脸上,竟比记忆里那碗她亲手熬的参汤还要烫。
够了!秦尘咬碎了后槽牙,血腥味在喉间翻涌。
可幻象仍如潮水般涌来:凰九幽跪在雷池边,他用都天神火雷将她的灵识炼作雷兵;小雅的尸体在他怀里逐渐冰冷,他抱着她化作孤雷,在天外游荡了三万年,每道雷霆里都凝着她最后一声......
看啊!
这就是雷族的宿命!枯言的笑声像淬了毒的针,穿透雷网刺进耳膜。
他站在高台上,十二根长舌在风里乱舞,手腕割开的血珠正滴向十二具干尸头顶的青铜盏,力量越大,越要焚心而行!
你若顺从,便是真帝;若反抗,不过又一个逃奴!
秦尘七窍渗出黑血,那是识海被咒术侵蚀的征兆。
他望着怀里的小雅,她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像极了三年前在雷渊谷底,她为他挡下毒雾时的模样。爹说过,要信自己。他喉间溢出模糊的呢喃,手指深深掐进碑身,石屑混着血珠簌簌落下。
嗡——
雷瞳龟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龟壳上的雷纹全部崩裂。
两颗水晶般的记忆结晶从它眼中飞出,在空中炸开两道光影:初代雷妃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她的衣襟浸透鲜血,却仍在微笑:孩子,别信这诏书......我们不是神,是祭品。另一段影像里,她跪在断碑前,用染血的指尖在石上刻下吾乡未亡,每一笔都像在剜自己的心。
原来......秦尘瞳孔骤缩,那些刻在血脉里的疯癫,那些逼他焚心的,竟全是前人用血泪堆成的牢笼!
胸前雷种突然发烫,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雷种中冲出——是月灵!
她的身形比之前更淡,却仍用双臂张开,挡在秦尘与雷网之间。
静刃古调从她口中无声流出,十二道咒音竟出现刹那的迟滞。
秦尘看见她七窍溢出的血珠里浮现金色雷丝,那是她用最后一丝残魂编织的静域屏障。
月灵!他嘶吼着想去抓她的手,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秦郎......月灵转头对他笑,眼角的泪在虚空中凝成星子,去终结它。
她的声音消散的瞬间,秦尘识海里的玉符突然泛起红光。
他咬开舌尖,将心头血滴在玉符上,初代雷妃的虚影缓缓浮现。
她手持断刃,目光穿透三万年的尘埃:欲控雷母,先斩己根。
情为引,爱为锁,血脉为链——若不断源,终将重演我族悲剧。
一道流光射入秦尘识海,断源诀的法诀如烙印般刻在他脑海。
雷妃虚影转身冲向雷网,身躯炸裂成万千光点,与月灵的残魂交织在一起,将《焚心咒》的共振频率彻底搅碎。
你们毁了救赎!枯言面容扭曲如厉鬼,他冲向哑殉童石像,指尖凝聚起致命雷芒,我要让这碑下的血债,全部算在你头上!
秦尘突然感觉束缚一松。
他单膝跪地,左手仅存三指紧扣雷种,眼中雷火暴涨。
鸿蒙本源雷在他体内轰然爆发,竟首次凝聚出初代雷帝的虚影投影——五息时限开启!
杀了他们......这才是真正的开始......心魔的低语比以往更清晰,像毒蛇在他耳畔吐信。
秦尘望着月灵消散的方向,喉结滚动。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小雅在他怀里时的温度,想起月灵为他挡下咒术时的笑容。
我不是来继承你们的疯。他站起身,雷网在他脚下寸寸崩裂,我是来终结它的。
雷墟的夜空突然暗了下来。
秦尘盘坐在吾乡未亡碑前,掌心的断源诀法诀泛着幽光。
远处,枯言的嘶吼渐渐消散在风里,十二具干尸的眼瞳重新闭合,像从未苏醒过一般。
山风卷着雷屑掠过他面颊,他抬头望去,一轮血月不知何时爬上了天空,月光里隐约能看见雷纹流转,像在预示着什么。
秦尘闭目运转断源诀,识海里的血脉锁链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这一次,他要亲手斩断所有加在雷族身上的枷锁——无论是宿命,还是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