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环上的文字仍在闪烁：【信号接收中——来源：量子服务器A0区】。林昭死死盯着那行光，指尖几乎嵌进屏幕，指节泛白，青筋暴起。她的身体随着装甲板在电离层残流中微微摇晃，太阳穴像是被烈火灼烧，芯片植入的位置滚烫如熔岩奔涌，仿佛有铁水在颅骨内翻腾、流淌。
她没有眨眼，呼吸也压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推进器燃料还剩37%——足够飞到信号源头一次。能不能回来？她不在乎，也不去想。
她缓缓抬起左手，将手套内侧那些熟悉的刻痕贴向手环表面。皮肤触上金属的刹那，心跳与呼吸的节奏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捕捉。刹那间，“孤影”系统重新连接，断裂的数据流如断线重织，一寸寸拼接回原状。视野中央浮现出一条若隐若现又清晰无比的路线——坐标锁定，电离层下方三百公里，废弃的量子枢纽站主接口舱。
推进器点火。
她穿行于漂浮的残骸之间，避开仍在释放伽马射线的战舰碎片。一块翻滚的引擎盖猛然擦过护甲左肩，刺耳的刮擦声划破寂静。“孤影”瞬间标记出三条安全路径，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窄的那条，紧贴一根断裂的支撑梁滑行而过，动作精准如刀锋掠影，稳稳落在枢纽站外壁。
主接口舱门半启，黑洞洞的内部吞噬着光线。她抽出腰间的导联针，插入接口槽，“孤影”开始逆向破解防火墙协议。三秒后，液压系统嗡鸣启动，舱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
冷气扑面而来，带着陈年电路锈蚀的气息。
她踏入通道，脚步落在金属地板上，却听不到一丝回响，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抽空了声音。墙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映出她身后拖曳的电缆残端，像一条断裂的命脉。走廊尽头是主控室，门框上方的标识早已腐蚀模糊，唯有两个字母残存——“A0”。
就在她抬脚欲行之际，手环猛地一震！
前方空气骤然扭曲，守夜人首领的身影凭空浮现。他的光学迷彩正在瓦解，面容也开始崩塌，仿佛被人从内部撕裂、重塑。他抬起手，能量棒脱力坠落，滚了几圈，停在林昭脚边。
“别再往前……”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夹杂着电流杂音，“我撑不住了……他们早就……把我当成中转站。”
林昭目光如钉，直视着他：“你是谁？”
他嘴唇微动，却未发声。下一瞬，皮肤龟裂，皮下竟涌出流动的光，如同基因链般闪烁跳动。整个人如数据洪流般溃散，顺着地面流向主控室，最终融入中央那根擎天而立的巨大光柱。
整座枢纽站剧烈震颤，警报无声炸响——所有通道自动封闭，防火墙升至最高级。
林昭背靠墙壁，头颅内的灼痛骤然加剧，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钎搅动脑髓。“孤影”弹出警告：系统负荷已达极限，建议立即终止操作。
她置若罔闻。
蹲下身，拾起那根能量棒。表面尚存微弱的生物频率，与守夜人最后的气息完全一致。她将其贴近虹膜扫描器旁，“孤影”立刻启动模拟程序，复刻那道独特的基因波动。
十秒后，身份验证界面闪出绿光。
门禁松动，却仍未完全开启。系统重启倒计时仅剩0.3秒。
她指尖疾动，迅速输入三段破解码。
第一段来自妹妹的手环初始序列：Lx-09→SYNc→ActIVE；第二段是陈默神经链末端的波形编码，她从记忆深处调出最后一次连接时残留的数据片段；第三段是她虹膜扫描器的出厂编号——刻在设备内侧，三年前手术台上，她亲手记下的数字。
三重验证通过。
主控门，轰然开启。
光柱之下，一道全息影像缓缓成型。
银白色的长发垂落，穿着实验服的小女孩坐在培养舱边缘，双脚轻轻晃荡。她抬起头，双眼清澈明亮，和林昭一模一样。
“姐姐。”她轻声唤道，声音像风拂过旧日窗棂。
林昭站在原地，手指紧扣手环，边缘已割进掌心，渗出血丝都浑然不觉。
“你不是克隆体。”她说，嗓音低哑。
“我不是。”林璇笑了，笑容干净得不像数据堆砌的产物，“我是她删了八次之后，留下的第九个版本。你说过，蓝星花的味道，我能闻到。”
林昭喉咙猛地一紧，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此时，“孤影”骤然报警！
背后的数据流猛然撕裂，苏璃的虚拟影像凭空显现。她手中握着一柄由代码凝成的数据刃，寒光凛冽，直刺林昭后颈！
千钧一发之际，林璇猛然转身。
她的身体展开为一片璀璨的光幕，挡在林昭身前。数据刃刺入光层，激起层层涟漪，却始终无法穿透。
苏璃冷笑：“你以为意识备份能挡住我？我只是十七个复制体之一。而你？连实体都没有。”
林璇沉默着，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触光幕。就在那一瞬，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林昭脑海——妹妹躲在实验室角落偷偷写下日记，藏起一朵干枯的蓝星花；在监控盲区小声呢喃“姐姐别怕”；在意识分离前的最后一秒，咬牙按下确认键，删除前八个完美却冰冷的自己，只留下那个会哭、会笑、会记住味道的版本。
“你错了。”林璇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钉，“我不是备份。我是选择。”
话音落下，她周身开始散发柔和却刺目的光芒。
光愈来愈盛，整个主控室被纯白吞没。林昭踉跄后退，仍死死攥着手环，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
林璇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
“我一直等你来。”她说，“现在，请让我结束这一切。”
语毕，她的身影骤然膨胀，化作一道耀眼的光流，裹挟着苏璃的数据核心，冲向服务器最深处。爆炸自中心爆发，代码结构层层崩塌，光柱碎裂，墙面屏幕接连炸开，火花四溅。
林昭被冲击波掀翻在地，重重撞上墙壁。
“孤影”断连，眼前陷入彻底黑暗。她挣扎着爬起，看见主控室正分崩离析，数据如灰烬般飘散。空气中，守夜人残留的频率仍在震荡，最终，归于沉寂。
她低头，手环屏幕忽明忽暗。
一行字浮现：【同步完成——基因锁已解除】。
紧接着，新提示跳出：【指令待执行——是否覆写“凤凰协议”核心代码？】
她静立不动。
远处，最后一道光柱即将熄灭。
忽然，那熄灭的光柱底部，一点幽蓝悄然亮起。
像一颗遥远的星。
又像一朵静静绽放的花。
林昭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