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将手从神经接口上移开，金属桌面上的水渍仍在微微晃动。她没有抬头，目光紧紧锁住那串水迹——“Lx”两个字母清晰得仿佛刻在眼前。她的呼吸很轻，作战服左肩的破损处正缓缓渗血，但她已靠着墙稳住了身体。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银莲花胸针，插入作战服侧面的小孔。灯光闪了一下绿光，随即转为蓝色。巡逻无人机的扫描掠过通道尽头，系统识别了她的假身份。她开始向前移动，脚步配合着通风管的震动，悄无声息。
安全门就在前方十米。她贴着墙壁前行，右手探入袖中，按下应急按钮——三短两长。五秒后，耳中传来细微的电流声，“破晓协议”二级响应成功接通。
陈默的声音响起：“收到。”
“把画面传过来。”林昭说。
虚拟空间瞬间展开。数据连接完成，她的意识顺着加密通道潜入敌舰网络。她看到了陈默所见的一切：他穿着维修工的制服，帽檐压得很低，正走过一条狭窄老旧的维修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味，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
“前面三十米是指挥室的通风口。”林昭在他耳边低语，“右转，避开生物识别区。”
陈默点头，脚步未停。他绕过一个检修舱，蹲下身拆开通风栅栏。摄像头小巧隐蔽，他用工具夹起，稳稳贴在管道内壁。安装完毕后，他原路返回，未触碰任何主控设备。
林昭启动“孤影”系统，三重加密与反追踪程序同步运行。画面稳定回传，无人察觉异常。
指挥室内，沈烬站在星图前。三百个红点标注在星系坐标上，每一个都对应一座导弹井的位置。他的机械手垂在身侧，表面刻着的文字泛着幽紫微光。
“调试完成。”他语气平静，“目标确认。”
星图缓缓旋转，红点集中于联邦七个星系的医疗中心。这些地点林昭再熟悉不过——三年前实验基地的附属机构，全都挂着“凤凰计划临床观察点”的牌子。
她切换扫描模式，锁定能量信号。所有导弹频率一致，发射倒计时隐藏在底层代码中，尚未激活。但她发现了一个细节：每座医疗中心的数据权限都被临时提升至最高级。
这不是攻击。这是清除。
她正准备标记重点区域，手边的杯子忽然滑落。水洒在桌上，顺着凹槽蔓延。就在她欲起身时，水流戛然停止。
又是“Lx”。
两个字母清晰浮现。这不是巧合。这是妹妹留下的暗号——只有当数据被篡改或隐藏时，才会显现。
林昭凝视水面，指尖渐渐收紧。她想起三年前最后一次见到妹妹。那天，林璇也是这样，在训练室的玻璃上画出这两个字，然后走进隔离舱，再也没有出来。
如今，同样的暗号再次出现，意味着这些目标背后的信息已被动过。真正要毁灭的，不是城市，而是医疗档案、基因样本和幸存者记录。
她调出最近的日志备份，逐一对比各医疗中心的数据流动。发现过去两天内，有十七份加密文件被远程访问，来源均为沈烬旗舰的终端。
其中一个文件名让她顿住了。
【Lx-原始载体转移记录】
她立即标记该文件，试图追溯来源。“孤影”突然发出警告：高强度运算仅剩两次，继续操作可能导致系统过载。
她停下动作，改为设置监控程序——一旦此文件再次被打开，系统将自动记录访问路径。完成之后，她靠回椅背，左手按住肩膀伤口，止血贴已开始发烫。
通讯频道响起。
“摄像头已收回。”陈默说，“我没有暴露。”
“信号稳定吗？”
“稳定。你那边呢？”
“看到目标了。”她说，“不是城市，也不是军港。是医院。”
陈默沉默了几秒。
“他们想删什么？”他问。
“所有和妹妹有关的东西。”林昭声音冰冷，“还有那些活着的人。”
陈默没有回应，但呼吸变得沉重。几秒后，他说：“等你下一步。”
连接中断。
林昭摘下手套，掌心“Lx”的刻痕因用力握紧而泛白。她将手贴在作战服内侧的金属片上，感受到一丝微弱电流。这是她与妹妹之间的验证方式，从未失效。
她重新接入系统，将星图数据拆解成碎片逐一比对。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屏幕上的信息不断跳动。终于，她发现一处异常：某医疗中心在过去一周上传了大量非标准格式日志，接收方竟是一个早已注销的卫星中继站。
她顺藤摸瓜，查到中继站最后一次活动的时间——正是实验室爆炸的那一夜。
心跳猛然加快。
她正欲深入调查，忽然听到一段旋律。
轻缓，悠远。
是摇篮曲。
并非来自设备，也非系统传输。这声音直接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就像上一次那样。
她不动，也不闭眼，只是望着桌上未干的水迹。
“Lx”依然清晰。
她伸手，指尖轻轻划过那两个字。
水面轻轻一荡。
歌声消失了。
她立刻调出手环记录，发现刚才有一次持续0.7秒的信号接入，来源无法追踪。但信号特征与妹妹的基因片段完全匹配。
这不是幻觉。
有人正在用她能理解的方式传递消息。
她将神经接口重新插入太阳穴，启动离线模式，将所有情报打包加密，准备发送至“破晓号”主脑。传输进行到89%时，系统骤然卡住。
“孤影”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外部干扰，疑似基因锁三级信号。
她立即切断主连接，切换备用线路。干扰消失，但传输中断。
她重新开始，这次将数据伪装成普通维修日志。进度缓慢推进。
23%……41%……67%……
就在此时，星图突然刷新。
三百个红点同时闪烁了一下。
导弹并未发射，但目标锁定已完成更新。
林昭盯着屏幕，手指停在控制键上。
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有人正在调整目标。
这场清除，已经进入倒计时。
她低头看向桌面。
那摊水仍未干涸。
“Lx”依旧清晰可见。
她的手指缓缓移向控制台边缘，指尖触碰到一根裸露的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