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里的声音一停，林昭便站起身。她将终端收进作战服内袋，指尖无意间触到手套内侧刻着的名字缩写——那是她妹妹的名字。
她朝陈默所在的主舱走去。战舰严重损毁，外壳扭曲，支撑梁断裂，地面倾斜。重力系统失稳，每走一步都伴随着轻微晃动。她扶着墙壁缓缓前行，脚步沉稳而谨慎。
主舱门卡在半开状态。她用肩膀用力顶开，走了进去。
陈默靠在控制台旁，脸色苍白。左臂伤口持续渗血。他抬头看向她：“你来得太慢了。”
林昭没有回应。她环视四周，在一堆废墟中发现了一只金属手臂——是沈烬的机械义肢。它躺在破损的柜子边，表面刻有文字，关节处泛着微弱的光。
她的智能系统“孤影”自动启动扫描。屏幕上跳出数据：仅有一个信号源，无远程连接，生物频率与她完全匹配。
她取出电磁屏蔽罩穿好，确认环境安全后，戴上防割手套，走向那具义肢。
她用激光工具切割肘部连接处。激光切入金属，发出刺耳声响。当切至第三层时，义肢突然震动。
一道全息影像浮现眼前。
沈烬悬浮于空中，身穿沾有紫色污渍的白大褂，神情平静。“你们拥有完美的基因……又怎么会懂我们的痛苦？”他说完，画面切换。
镜头转入一间病房。一个小男孩坐在床边，握着一位女人的手。女人虚弱不堪，身上连着输液管。男孩低声说：“妈妈，药快没了。”女人摇头，嘴唇微动，却未出声。
画面跳转。医生在门外叹息摇头。男孩冲进房间，发现病床已空，监护仪屏幕漆黑。他跪倒在地，紧紧抱着枕头。
林昭凝视着影像，手上的动作未曾停歇。她继续拆解外壳，手法稳定。三年前实验室爆炸那天，沈烬站在克隆体前弹琴的模样浮现在脑海——那时的他，也是这般安静。
影像仍在播放。沈烬的声音低沉下来：“我只是想让那些痛苦消失。可他们说我疯了。”
林昭卸下最后一块外壳，内部结构显露出来。中央嵌着一枚小型芯片，旁侧连接着一根针管。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陈默撑着墙走近，右手举枪，对准义肢：“关掉它。”
林昭回头：“别动！”
但陈默已经扣下扳机。
枪响前一瞬，她猛地扑过去，撞向陈默，两人一同摔倒。枪口偏移，子弹击中天花板。
就在倒地的刹那，义肢掌心弹出一根针管，刺入陈默右臂。
药液注入约三分之一。
林昭立即按住他的手臂，用手封住针眼。她开启“孤影”，选择高强度模式。屏幕弹出红色警告：今日第三次使用，可能引发剧烈头痛。
她点击确认。
数据飞速滚动，血液分析启动。十秒后结果出炉：并非病毒或毒素，而是一种高纯度基因修复血清，恰好匹配陈默的基因缺陷。
林昭松了口气。
陈默望着自己的手臂，皮肤上蓝色纹路正缓慢扩散。“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毒？”
“我不知道。”她说，“但现在我知道了。”
她从工具包取出纳米采样器，刮取针管残余药液，装入试管，贴上标签：待验证医疗样本。
陈默试图起身，身体却一软。林昭伸手扶住他，将他安置在控制台旁坐下。她撕开急救包，敷上凝胶敷料，按压伤口后仔细包扎。
“你还记得守夜人首领说过的话吗？”陈默问，“他说他不是在帮你。”
“我记得。”
“那你相信这血清是真的吗？”
林昭望向地上的义肢残骸。影像早已消失，沈烬也不见踪影。只剩下散落的零件和那根空针管。
她说：“他母亲死于基因病，他自己也装了机械臂。他做实验，但每个实验体都有名字。他不是为了害人。”
陈默冷笑：“所以他临死前还给我们送药？”
“我不知道。”林昭说，“但他最后留下了能救你的东西。”
舱内陷入寂静，唯有电路漏电发出细微噼啪声。
林昭将血清样本放入防磁盒，塞进作战服内袋，检查封口，确保不受干扰。
随后她蹲下身，拆下义肢中的芯片，插入便携终端。文件加密，需权限解锁。
她输入妹妹的基因码，失败。
再次尝试，加入一段摇篮曲的节奏。进度条行至80%，戛然而止。
她放弃破解，将芯片单独收起。
陈默倚靠控制台，呼吸逐渐平稳。“我们得走了。”他说，“我不确定这药会不会有问题。”
“先别动。”林昭说，“外面有巡逻无人机，现在出去会被发现。”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检测结果，等信号稳定，再决定下一步。”
她走到破碎的舷窗前，眺望远处城市。灯光稀疏，如同碎玻璃散落在地面。
她轻轻摩挲着手套内侧的名字。那个名字依旧清晰。
身后传来响动。她转身，看见陈默正试图站起来，手碰倒了一个零件箱。
她走回去，扶住他的胳膊。“别勉强。”
“我不是逞强。”他说，“我不想拖累你。”
林昭没说话。她调整他的坐姿，让伤臂悬空，随后打开通讯器，接入离线频道，准备上传血清数据进行比对。
刚输入指令，屏幕忽地一闪。
收到一条新消息。
没有发件人，只有一串数字密码。
她盯着那串数字，觉得熟悉，似乎藏着某种规律。
她忽然想起妹妹最后一次见她时说的话。
那是任务前夜。林璇站在门口，笑着说：“晚安，姐姐。”
她输入“晚安”的星网编码。
屏幕解锁。
文件加载完成。
是一段视频日志，拍摄于沈烬实验室深处。画面中，他背对镜头书写，片刻后停下，抬头直视摄像头。
“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他说，“我知道你们不会信我。但我所做的一切，从来不是为了制造怪物。”
他拿起一支盛有蓝色液体的试管。“这是我最后完成的修复血清。它不能让人变强，只能治愈那些本不该承受痛苦的人。”
镜头转向培养舱。数十名克隆体静静漂浮其中，面容安详。
“她们不会再痛了。”他说，“我希望你们也能摆脱痛苦。”
视频结束。
林昭放下终端。
陈默看着她：“现在信了吗？”
她没有回答。她走向义肢残骸，拾起那根空针管。金属冰冷，表面残留的药液微微反光。
她将它放入另一个密封袋。
外面风势渐强，残骸发出吱呀声响，仿佛随时会坍塌。
林昭回到陈默身边，仔细收好防磁盒与密封袋，确认所有物品无误。
她取出神经接口线，准备接入备用电源，重启监控系统。
手指刚触到接口槽——
终端突然震动。
又一条消息来了。
她点开。
只有两个字：
小心
她抬头，看见陈默正盯着她，眼神异样。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向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