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域边缘的裂隙比想象中更暗。阿禾攥着神秘人留下的陶罐,指尖的连脉纹与青铜人偶的界隙纹相触,才勉强在这片漂浮着世界残骸的虚空站稳。脚下是被蚀界虫啃成蜂窝的地脉碎片,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咬。
“按计划来。”赵三往裂缝深处扔出块混了界隙花粉末的通脉砖,砖面的陶纹遇着灰域的浊气,突然炸开层土黄色的光,引得周围的银线虫群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围拢过来,却在触到光层时纷纷化作金粉——正是源蚀最喜欢的“养料”。
楚瑶的星点纹在天幕上画出道虚假的星轨,故意露出处破绽,像张等着天魔钻的网。她看着玉简上闪烁的预警点,低声道:“东边的虫群密度够了,该请‘客人’了。”
话音刚落,远处的虚空突然裂开道口子,黑雾裹挟着尖锐的嘶鸣涌出来,正是天魔纹的先锋。它们无视银线虫群,直扑通脉砖炸开的光层——那里的金粉里,掺着楚瑶用星纹模拟的“心魔诱饵”,对天魔来说,比源蚀的力量更诱人。
“来了。”李修远的牧民徒弟将暖雪纹注入块冰砖,往虫群与天魔之间扔去。冰砖炸开的瞬间,寒气裹着界隙花粉末凝成道冰墙,把两边的“猎物”暂时隔开,却让它们能清晰地看见对方觊觎的“食物”。
银线虫群突然躁动起来,它们背后的虚空浮现出源蚀的影子——团比黑雾更浓的混沌,边缘伸出无数银线触须,贪婪地卷向金粉,却被冰墙挡住。而天魔们也发现了源蚀的存在,黑雾里伸出的鬼爪停顿片刻,显然认出了这团能让它们力量大增的混沌。
“就差最后一把火。”阿骨将抗虫草籽撒向冰墙,草籽遇着寒气疯长,在墙面上开出片带着生纹的花,花瓣上既映着银线的影子,也缠着天魔的黑雾,像在说“这边的食物更美味”。
源蚀的触须突然暴涨,撞向冰墙,想先抢金粉;天魔的鬼爪也同时落下,目标却是源蚀的核心——它们宁愿暂时放弃金粉,也要先吞掉这团混沌。
“成了!”赵三的徒弟猛地引爆藏在暗处的陶砖,无数混了界隙花粉末的碎片炸开,既干扰了银线的轨迹,又削弱了天魔的黑雾。冰墙在冲击中崩塌,虫群、源蚀、天魔瞬间绞杀在一起。
银线缠上鬼爪,却被天魔纹腐蚀;黑雾包裹源蚀,反被混沌吞噬;源蚀的触须抽向虫群,竟在补充自身消耗——三者像团越滚越大的乱麻,互相撕咬,完全忘了初衷是踏平洪荒。
“这就是神秘人说的‘让它们斗起来’。”阿禾看着下方的混战,掌心的连脉纹与青铜人偶的界隙纹同时亮起,“现在该我们收网了。”
十二尊青铜人偶突然列成阵,界隙纹在虚空织成张巨大的网,将混战的中心罩住。古兽们的力量顺着护脉者的纹传来——镇脉蜥的鳞纹加固网壁,育脉鹿的草纹缠住漏网之鱼,识脉鹰的火纹灼烧薄弱处,守脉熊的冰纹冻结逃窜的路径。
“收!”姜子牙的断剑划破虚空,网口开始收缩。源蚀在网中疯狂挣扎,银线与黑雾从它体内喷出,却被网纹弹回,反而伤了自己。天魔的嘶吼越来越弱,它们的力量在吞噬源蚀时被混沌污染,又被界隙花粉末削弱,渐渐化作缕缕青烟。
银线虫群最惨,既被源蚀当作养料,又被天魔纹腐蚀,最后剩下的残虫,全被网纹上的活纹缠成了茧。
当网口彻底闭合时,里面只剩下团奄奄一息的混沌——源蚀被天魔啃掉了大半,又被虫群反噬,此刻缩成颗拳头大的光球,在网里微微颤动。
“怎么办?”楚瑶看着光球里闪烁的银线与黑雾,“杀了它?”
阿禾突然想起神秘人留下的话,想起他衣角化作的那道连接两界的纹。他伸手触碰网壁,连脉纹与光球产生共鸣,竟从中透出无数画面:源蚀诞生于被吞噬的世界残骸,它不懂善恶,只知道吞噬才能存活,就像洪荒的草要扎根,虫要觅食。
“留着它。”阿禾的决定让所有人意外,“它是猎人与猎物的中间物,是域外与洪荒的混血……就像青铜人偶,像神秘人,或许……也能找到自己的活法。”
他将掌心的活纹注入网中,源蚀的光球突然颤动得更厉害,表面竟浮现出片小小的、带着生纹的叶影。
远处的紫渊裂痕,神秘人的灰袍身影在雾中伫立,看着封神台方向亮起的光网,帽檐下的嘴角,终于露出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他袖口滑落的片鳞甲,化作道光纹,飞向传承之树,落在那道连接两界的刻痕上——刻痕微微颤动,像在愈合。
网中的源蚀渐渐安静下来,光球上的银线与黑雾慢慢退去,露出里面道微弱的、既不属于域外也不属于洪荒的新纹,像颗刚刚发芽的种子。
没人知道这颗种子未来会结出什么果,但此刻,灰域的混战已止,洪荒的威胁暂消,而那个神秘的指引者,或许终于能在某个角落,看着自己当年留下的伤口,慢慢长出新的皮肉。
传承之树的年轮里,那道刻痕旁,又添了片小小的叶纹,带着银线的边,裹着活纹的芯,在阳光下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