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训练场笼罩在灰蓝色的雾气中,言初站在起点线上,单薄的身影几乎要被晨风吹散。
她穿着特制的黑色训练服——最小号,却仍然显得空荡。袖口下露出的手腕细得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皮肤上还留着未完全消退的针孔痕迹。
夏知韵站在监控室里,透过单向玻璃注视着场上的动静。温岚站在她身侧,眉头紧锁: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种强度的考核。
她自己选的。夏知韵的声音很淡,而且,你觉得天弃首领会因为她身体弱就放过她吗?
温岚沉默。
场上的哨声响起,言初迈出了第一步。
考核内容很简单——负重二十公斤,在四小时内完成二十公里徒步。这对普通成年暗卫来说只是基础训练,但对一个刚刚恢复行走能力、体重不足二十五公斤的六岁孩子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言初的背脊挺得笔直,瘦小的身躯被沉重的背包压得微微前倾。她的步伐很慢,但每一步都稳得可怕。
前五公里,她的呼吸还算平稳;十公里后,她的脸色开始发白,嘴唇因脱水而干裂;十五公里时,她的脚步已经开始踉跄,膝盖微微发抖,却始终没有停下。
夏知韵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最后一公里,言初几乎是拖着腿在前进。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畔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汗水浸透了训练服,在地面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监控室里,温岚猛地站起身:够了!再这样下去她会——
夏知韵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场上的言初突然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砸在粗糙的地面上。她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尝试站起来,却失败了两次,第三次时,她用手撑着地面,一寸一寸地挪过了终点线。
然后,她晕了过去。
第二天的考核在午夜开始。
言初被带到军队外围的一片荒废工业区,这里堆满了生锈的集装箱和废弃机械,阴影交错,如同巨大的迷宫。规则很简单——在六小时内不被找到。
夏知韵站在监控屏幕前,看着言初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你觉得她能躲多久?副官问道。
不会超过两小时。夏知韵淡淡道,她的体力还没恢复,呼吸控制也不够完美。
然而,两小时过去了,搜索队一无所获。
四小时,依然没有踪迹。
言初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她蜷缩在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管道里,呼吸轻得几乎消失。她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壁,连体温都降到了最低限度。
搜索队员的脚步声从头顶经过,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入口,却没有人低头看一眼那个黑暗的角落。
五小时五十八分,言初从藏身处爬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集合点。
夏知韵看着监控画面,唇角微微扬起:有意思。
最后一项考核在第三天傍晚进行。
言初被带到一片模拟城镇的训练场,这里布满错综复杂的小巷和废弃建筑。她的任务是——活下来。
夏知韵站在高处的观察塔上,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下方。
开始。
三名伪装成敌方杀手的暗卫从不同方向逼近言初。他们的任务是她,而她的任务是在他们的围攻下坚持十分钟,或者——反杀。
言初站在巷子中央,瘦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早已看透生死。
第一个杀手从右侧突袭,言初侧身闪避,却被刀锋划破了手臂。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她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缓。第二个杀手从背后袭来,她矮身躲过,顺势抓起地上一截断裂的钢筋,狠狠刺向对方的小腿。
杀手闷哼一声,动作滞了一瞬。
言初没有恋战,转身冲进一条狭窄的岔路。她的呼吸很稳,脚步轻得像猫。但对手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暗卫,很快便再次锁定了她的位置。
最后三十秒,她被逼入死角。
杀手举刀刺向她的咽喉,言初不躲不避,反而迎了上去——刀锋擦着她的颈侧划过,留下一道血痕,而她的手指精准地戳向了对方的眼球。
杀手本能地偏头躲避,言初的膝盖却已经狠狠顶上了他的下腹。
两人同时倒地。
言初压在杀手身上,手指掐住他的喉咙。她的力道不大,但位置精准——只要再用力一点,就能让对方窒息。
时间到。广播里传来夏知韵的声音。
言初立刻松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的脸上沾着血和灰尘,眼神却依然平静,仿佛刚才的生死搏杀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夏知韵从观察塔上走下来,站到她面前:为什么最后选择同归于尽的打法?
言初抬头看她,声音很轻:因为我的命……没有他的值钱。
夏知韵沉默了一瞬,突然伸手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欢迎加入暗部。
言初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又很快归于沉寂。
言初放松下来便瞬间倒下,温岚在言初开始摇晃就已经冲了出去。
她瘦小的身躯像一片枯叶般坠落,却在触地前被温岚一把接住。怀中的孩子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苍白的脸上还沾着考核时留下的血迹和尘土。
让开!温岚的声音罕见地凌厉,抱着言初大步冲向医疗所。医护人员迅速推来担架,言初被放上去时,指尖已经泛起青紫色。
手术室的灯亮起,刺目的红光在走廊里投下不安的阴影。
夏知韵站在门外,军装笔挺,面无表情。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指尖无意识地在军裤上轻轻敲击——那是她唯一泄露情绪的破绽。
三小时十七分钟。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温岚摘下口罩,脸色疲惫却平静:活下来了。
夏知韵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分。
言初被推回病房时,身上插满了管子,小小的身体几乎被医疗仪器淹没。她的胸口微弱地起伏着,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是随时会消散的蝶翼。
温岚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抚过言初冰凉的手背:倔得要命……
窗外,夜色深沉。
夏知韵站在病房门口,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言初,转身离开。她的军靴踏在走廊的地砖上,脚步声沉稳而清晰,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这场生死博弈,言初又一次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