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莹莹在别院中枯坐了一夜。
她需要查清苏家满门被屠戮的真正原因。
而整个京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莫过于天芳阁。
薛莹莹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男子装束,熟门熟路地来到天芳阁的后巷,用暗号叩响了侧门。
管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来迎接,态度比上一次还要恭敬百倍。
“贵人……您来了。”
薛莹莹的声音隔着帷帽,听不出情绪。
“今日天芳阁有拍卖?”
“是,都是些寻常的珠宝首饰,入不得您的眼。”管事躬着身子在前面引路,“小的已经为您备好了顶楼的雅间。”
薛莹莹被请入那间熟悉的包厢,刚一坐下,楼下大堂便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她走到窗边,垂眸望去,楚冠林正小心翼翼地扶着文成公主,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文成公主满脸不耐,却又时时刻刻黏着楚冠林。
很快,拍卖开始。
当司仪捧出一个镶满了东珠、流光溢彩的头冠时,文成公主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捏着楚冠林的袖子,“冠郎,我要那个!”
楚冠林看着那头冠,估算着价格,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他柔声哄着,“喜欢便拍下来。”
底价五千两,很快便被抬到了一万两。
楚冠林举了几次牌,额上已经见了汗。
眼看价格到了一万五千两,再无人加价,司仪正要落锤,一个清冷的男声从楼上包厢里淡淡响起:“两万两。”
正是薛莹莹让管事代为出价。
满堂哗然。
文成公主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猛地回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跟她抢东西。
楚冠林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拉了拉文成公主的衣袖,
“公主,不过是个头冠,咱们……”
“闭嘴!”文成公主甩开他的手,“本宫看上的东西,你也敢让?”
她直接从楚冠林手里夺过号牌,尖声叫道:“两万五千两!”
楼上包厢里沉默片刻,随即又报出一个价格:“两万八千两。”
文成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她死死瞪着楚冠林,
“你到底买不买?你若是不给我买,我现在就回宫告诉父皇,说你欺辱我!”
楚冠林为了哄住她,只能咬碎了牙,颤抖着举起号牌:“三万两!”
三万两白银,这足以让楚家伤筋动骨,甚至倾家荡产!
楼上终于没了动静。
司仪一锤定音,楚冠林脸色煞白地瘫坐在椅子上。
包厢内,薛莹莹看着楼下楚冠林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她转头对身后的管事吩咐:“楚家拿不出来三万两黄金,不过可以高抬贵手,让他签欠条。”
三万两黄金签下的欠条,光是利息便足足有半成。
薛莹莹抿了口茶,想看看楚冠林到时候怎么收场。
不多时,管事便捧着一张楚冠林画了押、按了血手印的天价欠条走了回来。
薛莹莹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扫了一眼,递还给管事。
“收好了。”她淡淡道,“等公主大婚那日,拿着这张欠条,去公主府讨债。”
管事闻言,手一抖,欠条险些掉在地上。
他一个字也不敢多问,只能颤声应下:“是……是,小的遵命。”
薛莹莹不再理会他,径直开口:“我想知道二十年前苏家的事情。”
“二十年前的事情已经太久了,天芳阁也不过三十年,想必很多东西应当查不到了。”管事顿了顿道,“贵人要是想看,我便着人去准备。”
半晌后,竹简堆积成山在薛莹莹面前。
薛莹莹挥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留在密室里。
整整三个时辰,终于,一条模糊的关系网渐渐清晰。
她的外祖父,镇国公薛凛,与当今皇后的父亲是至交。
而她的母亲薛晚,与年少时的皇后更是情同姐妹,甚至……两家一度有过结亲的意向。
只是后来,一道圣旨,将当时还是寻常官家小姐的皇后纳入宫中封为妃。
卷宗里数次提到,皇后入宫后,依旧时常出宫探望薛晚,两人关系亲密无间。
可也正是从那之后,薛晚的身子便越来越差。
薛莹莹的目光落在南疆贡品的记录,上面记载着,皇后入宫那年,南疆曾进贡过一批珍稀香料,其中有一种名为软筋散的慢性毒药。
无色无味,一旦混入熏香之中,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身体亏空,最终心力衰竭而死。
而这批贡品,全都被送进了皇后的宫中。
薛莹莹捏紧了手里的竹简,难道她母亲的死跟皇后有关不成?
天色太暗,薛莹莹拿着剩余的竹简回了别院。
谁承想,楚冠林竟然找上门来了。
楚冠林是直接闯进来的。
他一脚踹开院门,身上那件原本华贵的锦袍沾满了泥污,双眼布满血丝,
“莹莹,危急关头,你可否帮我想法子变出三万两黄金来?”
没想到楚冠林会找她借钱。
她抬起一双被惊吓到的眼睛,,“冠郎……你,你说什么?”
“三万两……黄金?我,我哪里有这么多钱……”
“我不过是你养在别院的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连府门都出不去,怎么会有钱……”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一双赤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薛莹莹,
“你有!你怎么会没有!”双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声音压得又低又兴奋,“你的血!”
“你的血不是能解百毒,能起死回生吗!”
“这可是无价之宝!只要卖出去一碗,别说三万两,三十万两都有人抢着要!”
原来,他竟能狠毒至此。
为了钱,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让她去卖血。
薛莹莹的眼泪砸在楚冠林抓着她的手背上,“冠郎……你,你要我去卖血?”
“莹莹,你听我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放软了语气,开始哄骗,“这次的难关对我至关重要,只要我能娶到公主,我们以后就再也不用愁了!”
“到时候,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他握住她的手,言辞恳切,仿佛在许下一个天长地久的誓言。
薛莹莹垂下头,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指甲早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好一个荣华富贵。
好一个以后。
楚冠林,你的以后,我亲手给你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