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她才抬起头,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满是挣扎和凄楚,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只要……只要能帮到冠郎……”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只要冠郎能找来买家……我……我愿意。”
“好!好莹莹!你真是我的好莹莹!”
楚冠林大喜过望,他激动地想将薛莹莹拥入怀中,却被她巧妙地避开。
薛莹莹退后一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哑声道,“你……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转身,走进了旁边那间简陋的厨房。
楚冠林站在院中,焦急地等待着,心里盘算着该去哪里找一个既有钱又急需神药的买家。
很快,薛莹莹就出来了。
她手中端着一个白瓷碗,碗里,是满满一碗殷红的液体。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手腕上缠了一圈粗糙的布条,有血迹从布条的缝隙中缓缓渗出。
她走到楚冠林面前,将那碗血递了过去。
“冠郎,拿去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楚冠林的心上。
他看着那碗还在微微晃动的鲜血,眼中没有半分心疼,只有压抑不住的贪婪和兴奋。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碗,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莹莹,你放心,等我!等我渡过这次难关,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楚冠林说完,便迫不及待地转身,护着那碗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
薛莹莹站在原地,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扇破旧的院门再次被风带上。
她脸上的悲伤和柔弱寸寸褪去,只剩下一片沉寂的漠然。
她缓缓抬起那只被布条包裹的手腕,解开布条,那上面根本没有所谓的伤口,只有几道用红色药汁画出的逼真划痕。
至于那碗血,不过是她用几味药材和动物血调配出来的东西罢了。
接下来的几日,楚冠林再没有出现。
薛莹莹乐得清静,每日除了翻看那些卷宗,便是去天芳阁坐坐。
她如今是天芳阁半个主子,消息自然灵通。
这日,她刚在顶楼的雅间坐下,便听见楼下几个喝茶的富家公子在高声议论。
“听说了吗?楚家最近可是走了大运!”
“怎么说?”
“说是楚家不知从哪儿得了一碗神仙血,能起死回生!前几日,被镇国公府花五万两黄金给买走了!”
“五万两!我的天!什么血这么金贵?”
“谁知道呢,据说是给镇国公府那位瘫痪在床多年的老太君用的。你们想啊,镇国公是什么人物?他都肯花这个价钱,那血能是凡品?”
镇国公?
薛莹莹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记得卷宗上提过,镇国公薛凛是她外祖父的旧部,为人刚正不阿,脾气火爆,最是痛恨弄虚作假之辈。
年轻时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如今虽已年迈,在朝中依旧颇有威望。
让楚冠林去招惹这么一尊煞神,简直是自寻死路。
薛莹莹的唇边,缓缓绽开一抹笑意。
楚冠林,你还真是会给我惊喜。
她放下茶杯,对着身后躬身侍立的管事吩咐,“去查查,镇国公府的老太君,现在如何了。”
“是。”
管事刚退下没多久,楼下又传来一阵喧哗。
薛莹莹抬眼望去,只见楚冠林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崭新的云锦长袍,腰间挂着上好的羊脂玉佩,身后跟着两个小厮,走路都带着风,哪里还有前几日的落魄模样。
他径直走到柜台前,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声音提得老高。
“前几日拍下珠冠的欠款,三万两黄金,小爷我今天,一次付清!”
柜上的伙计连忙点头哈腰地接过银票,请他稍等,自己则飞快地跑上楼,去请示管事。
管事拿着银票和欠条,来到薛莹莹面前,一脸为难,“贵人,这……”
楚冠林卖血得了五万两,却只还了三万两的债,剩下的两万两,竟被他自己私吞了。
当真是贪得无厌。
“银货两讫,照规矩办。”
薛莹莹淡淡地开口,似乎对那两万两黄金的去向毫不在意。
管事得了令,这才拿着东西下了楼。
很快,楚冠林便心满意足地拿着那张被当面撕毁的欠条,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天芳阁。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楼上那双清冷的眼眸之中。
“钱,收下了?”薛莹莹问。
管事将一个沉甸甸的钱箱放在桌上,恭敬地回话,“回贵人,三万两黄金,分文不少。”
薛莹莹看都未看那箱黄金一眼。
她走到窗边,看着楚冠林远去的背影,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派人去镇国公府送份礼。”
管事一愣,“送……送什么?”
薛莹莹转过身,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放在桌上。
“就说,这是天芳阁新得的灵药,听闻老太君身体抱恙,特献上此药,以表心意。”
她顿了顿,补充道。
“告诉他们,此药需与温水同服,切记,不可与任何其他药物混用,否则,药性相冲,神仙难救。”
管事亲自将那个小小的瓷瓶,送进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薛凛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但常年征战沙场留下的煞气,让他在朝堂之上无人敢轻易招惹。
他看着天芳阁送来的灵药,又看了看床上气若游丝的老母亲,终究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命人将药化开,给老太君喂了下去。
起初,并无异样。
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原本只是昏睡的老太君猛地睁开了眼睛,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
她口中吐出大口的黑血,痛苦地挣扎着。
“母亲!”
薛凛目眦欲裂,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想要按住老母亲,却被她身上滚烫的温度惊得缩回了手。
府医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手刚搭上老太君的脉搏,便吓得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国公爷!不好了!老太君她……她这是中了剧毒啊!”
“什么?”薛凛一把揪住府医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说什么!剧毒?那碗血不是神药吗!天芳阁送来的解药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