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镜头从赵祯身上拉远,东京汴梁城的朝堂纷争渐渐淡去、模糊。
镜头流转,跨越千山万水,紧紧跟随着那位刚刚经历了朝堂风波的苏轼。
时光在镜头下被压缩,
苏轼其后四五年的人生,化作了段段简影,在观众眼前飞速掠过。
离了政治斗争的中心,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向了沿途的山水与民生。
而随着他寄情于景,那些镌刻在华夏儿女血脉中的诗句,开始一句句、一首首地浮现,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
——
画面定格在杭州西湖。
春日晴好,水波荡漾,苏轼乘着一叶扁舟,徜徉于湖光山色之间。
他负手立于船头,望着眼前的美景,眼中闪过一丝迷醉,多日来的郁结似乎都在这片湖水中得到了洗涤。
恰在这时,画面的留白处,一行行水墨大字隐隐浮现。
现实世界,某座城市的露天广场巨屏上,正同步直播着这一幕。
起初,只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看着屏幕上的诗句,下意识地跟着念了出来:“水光潋滟晴方好……”
他身边的几个女生听到了,也下意识地接上:“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这轻声的接龙仿佛有魔力,迅速感染了周围所有人。
一个孩子、一位老人、一群学生……
越来越多人会心一笑,加入了这无声的默念,
继而,广场变成了轻声的诵读,最终汇成了响彻天地的齐声朗诵: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
声浪滚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与自豪,在广场上空回荡。
许多人念着念着,眼眶已然湿润,那是根植于基因深处的记忆被唤醒。
画面中,场景再转,已是北方的密州郊外。
秋高气爽,荒原辽阔,苏轼换上了一身劲装,随着当地的打猎队伍纵马飞驰。
弓弦震动,骏马嘶鸣,
久违的豪情在他胸中激荡,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压抑一扫而空。
画面的留白处,再次泼墨般涌出雄浑壮阔的诗句。
现实世界,鲁省,诸市新天地广场。
当屏幕上出现“密州出猎”几个字样时,整个广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和口哨声。
这里是苏轼曾执政过的土地,这里的人们,对这首词有着更特殊的情感。
不需要任何人指挥,
从第一句开始,全场男女老少,用带着浓重鲁音的普通话,开始了气势恢宏的大齐诵。
从“老夫聊发少年狂”,
最后一句“西北望,射天狼!”,
整个广场的音浪达到了顶峰。
无数人涨红了脸,挥舞着手臂,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这一刻,他们不是在念诗,而是在与千年前的先贤隔空对话,宣泄着属于一个城市、一个民族的豪情。
周仪控制的直播间画面,此刻被巧妙地一分为二。
一半是历史上苏轼创作时的场景,
另一半,则是华夏各个城市广场上,人群集体诵诗的实时画面。
西城、蓉城、渝州、沪城……
每当画面切换到某个城市的反应时,当地广场上的人群便会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声浪。
所有人都在用尽全力呐喊,念诵着那些早在孩童时期就背了无数遍的篇章。
……
大洋彼岸,沃特的直播间里,弹幕几乎也在跟着疯狂刷屏:
“天呐我看哭了,华夏一千年以前的诗人,他们居然人人都记得他的诗!”
“上帝,那个画面里快八十岁的老人和5岁的小孩居然都会苏的诗词,他们,他们把这些诗教了一千年吗……”
“这就是文化认同的魅力嘛,mr苏,他的随便一首诗后来都有十几亿的华夏人记住……”
“可惜我不会汉语,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念诵。”
……
镜头前,沃特同样眼眶泛红,他用力揉了揉鼻子,冲着卡特激动开口:
“嗨教授,我明明也不懂汉语,但为什么……我跟着也热血沸腾了?
这感觉,就像看演唱会,不,摇滚演唱会我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卡特教授平复了一下心绪,喃喃开口:
“苏轼先生的很多诗词,能流传一千年是有原因的,朗朗上口是一个方面,
更多的原因,其实是他其中的人文思想,哪怕过了一千年依旧能触动人心。”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逐渐变化的直播画面:
“不过嘛……之前的诗词也许打动的大多都是华夏本国人,
但接下来要出现这首,估计会让你们明白,苏轼为何被称作诗神了。”
沃特眼睛一亮:“教授!你什么意思?所以……接下来的一首诗是什么?”
卡特教授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抬手指向直播屏幕:“一起看吧,它要来了……”
……
画面中,苏轼人生经历的快速剪影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镜头推进,定格在一处简朴的庭院内。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
苏轼独自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前的小桌案上,散乱地放着几个空了的酒壶。
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鬓角已见斑白,整张脸因酒意而泛着红晕。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迷离地望向墙壁。
那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
苏轼的表情流露出深切的苦涩,嘴唇翕动,似乎在喃喃念着一个名字。
但不知是醉意太浓,还是那名字太过沉重,声音模糊,听不真切。
下一秒,他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了房内多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他嘴里含糊地吐出两个字:“先……先生……”
然而,强烈的困意和酒意最终战胜了他。
他没能坚持住,身体一歪,借着身旁的炉火沉沉睡去。
房间内,周仪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静静地站在苏轼面前。
“唉……”
望着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友,周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随即,他俯身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了苏轼的眉心。
下一刻,他的整个身影变得模糊,化作了一道朦胧的虚影,
仿佛融入了夜色,仿佛又直接融入苏轼那沉甸甸的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