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王林是何等身手,周仪扔出那“暗器”他几乎是抬手就接了下来。
他目光微动,刚想反击,却发觉那“暗器”模样有些奇怪。
入手沉甸甸,冰凉刺骨,非金非铁,却是一块令牌。
他定睛一看,令牌上几个錾金小字清晰无比——
【御前文字、不得入铺】
“这……这是……”
王林瞳孔骤缩,心脏狂跳,握着令牌的手都有些发抖。
他隐约觉得此物有些眼熟,似乎在某个场合中远远见过,但一时又不敢确认。
他身旁一个书吏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凑到王林耳边,声音带着哭腔:
“校……校尉大人!金……金字牌急脚递!是官家身边最紧要的信使方能持掌的御前金牌!
见……见牌如见君啊!”
轰隆!
书吏这句话如同惊雷在王林脑中炸开。
“见牌如见君……见牌如见君……”
他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再望向周仪时,发觉对方正饶有趣味打量着他,
这下,王林心头最后一丝侥幸消失,他双腿一软,竟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泥水里。
“末将……末将有眼无珠!不知上官驾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王林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之前的倨傲荡然无存,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他双手将金牌高高捧起,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
他身后那一众原本气势汹汹的武官,见主将如此,哪还敢站着,稀里哗啦跪倒一片,
个个面如土色,头都不敢抬起。
周仪上前随手取回金牌,嘴角勾起笑意:“认识?”
“认识!认识!”
王林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泥里:“末将……末将年前在京中述职时,有幸在殿前司千户大人那儿见过此牌!
末将记得,记得!”
“既然认识……”
周仪声音陡然转冷:“那你该知道规矩。持此牌者,代天巡狩,有先斩后奏之权。
哪怕我现在当场将你杀了,枢密院那边,也只会记我一功,对吧?”
王林脸色更显苍白,不住地以头抢地,磕得砰砰作响:“大人饶命!上官饶命!末将知错了!
此刻……此刻徐州城危在旦夕!正是用人之际,末将、末将愿戴罪立功!但凭大人差遣,绝无二话!”
一旁的苏轼,自然也早认出了那块金字牌,心中同样惊骇。
他凑到周仪身边,压低声音:“先生……您,您怎会有官家的御前金牌?”
周仪侧过头,随口道:“上次在赵祯宫里喝酒,御书房里看到这玩意儿挺精致,就顺手拿来玩玩。
没想到嘿,今天还真派上用场了。”
“您……”
苏轼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但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武官,最终也没说什么。
此刻不是纠结之时,苏轼立刻收敛心神,转向王林:
“王校尉!即刻点齐你营中半数兵马,由你副将率领,乘可用舟船,火速进城!
弹压一切可能骚乱,维持秩序,协助百姓往高处转移,并看管好粮仓、药品等重要物资!”
“喏!末将遵命!”
王林此刻哪敢还有半分托大,连忙起身,对着身后一名裨将吼道:
“听见苏大人的话没有?快去!把所有能用的船都调出来!即刻进城!”
吩咐完,他又小心翼翼地对苏轼和周仪道:
“二位大人,营中能载人的木船只有这十几艘了,一次恐怕运不了太多人,需得分批进城。”
苏轼点头:“无妨,尽快!
另外,王校尉,你亲自挑选一百名精壮熟悉水性的士兵,再备几条船,带上所有能找到的绳索、麻袋、木料,随我与周先生前往黄河决口处!我们先去看看那个口子!”
“真……真决口了!?”
王林脸色又是一白,但想到周仪手中的金牌,硬是把恐惧压了下去:“末将……末将亲去带队!这就准备!”
不多时,营中忙碌起来。
十几艘大小不一的木船被推下水,满载着士兵,在一副将的带领下,朝着徐州城方向驶去。
而王林自己,则带着另外的小船,载着百余名精锐士兵,跟着周仪的冲锋舟而去。
越靠近决口处,水流越是湍急浑浊,水面上漂浮的杂物也越来越多,甚至可以看到牲畜和人的尸体,景象触目惊心。
王林和船上士兵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这才真正相信,苏轼所言非虚,这确实是灭顶之灾。
当众人终于能够远远望见那道巨大的溃口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的大堤,此刻撕开了一道长达数十米的狰狞伤口,滔天巨浪倾泻而下。
水声轰鸣,震耳欲聋,站在远处的众人都能感受到那毁天灭地的力量。
王林几乎要跪在了穿上,嘴唇哆嗦着:“真……真决口了……还这么大!完了……”
苏轼带来的几名州府属官,更是面无人色,有人直接瘫坐在了船板上:
“使君……这,这如何堵得住?天要亡我徐州!”
一位年长的老吏望着那滔天浊浪,老泪纵横,对着苏轼哽咽道:
“使君,非是下官动摇军心,这……这溃口已成气候,人力岂能回天?
我徐州城……怕是保不住了……”
“住口!”
苏轼猛地转身,厉声呵斥,他虽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做都还没做,你等怎知就一定拦不住!
我等身后是徐州数万军民,是你我的父母妻儿!哪怕是为了他们能有一线生机,这个口子,也必须去堵!”
他目光扫过一众惶恐的官吏和士兵,声音斩钉截铁:
“传我命令!所有人,就近寻找高地停靠!
王校尉,即刻派你手下熟悉路径的士兵,不惜一切代价,摸清从城门到此地的水路和尚未完全淹没的旱路,务必保证后续物资和民夫能运送上来!
其余人,就地搜集一切可用之物,石块、树木、门板,哪怕是填土的麻袋草包,有多少要多少!
再派人回城催促,让城内所有能动弹的青壮,全部上堤!去!”
一连串的命令迅速下达,众人被他的气势所感染,
再加上周仪手中那金牌的威慑,所有人开始依令行事。
周仪一直静静站在苏轼身旁,看着他指挥若定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直到大部分官吏和士兵都被分派了出去,苏轼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走到周仪面前。
他望着眼前白茫茫一片的汪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先生,您……您所居的那世外仙界,定然没有这许多的天灾人祸吧?”
周仪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悠远:
“不。在我来的地方,自然之威从未止息。洪水、地震、山火、飓风……你们今日所经历的一切,我们那里同样存在。”
苏轼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迟疑了一下,再次问道:
“那……先生,你们那的人,又是如何治理这等江河溃口的?
可有……仙法神术?”
周仪沉默了几秒,没有直接回答,
随即,他抬手指向那堤坝上方:“你把人全部喊来,我们……用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