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握住她的手,长叹一声:“是啊。只是这风,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烈。”他目光投向殿外苍穹,一丝隐忧掠过心头。太子的成长超出了预期,这固然欣慰,却也意味着,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势力,恐怕再也坐不住了。
果然,不过旬日,风波乍起。先是御史台有人上书,弹劾太子派遣至北境的官员“滥用国库,大兴土木,扰民不安”,接着,市井间竟流传起歌谣,暗指太子“结交江湖死士,其心难测”。流言如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东宫的殿宇。
承安面对攻讦,并未急于辩解。他在朝堂上陈词,将兴办官学的款项用途、遴选标准一一公示,条理分明,无懈可击。对于死士流言,他更是不屑一顾,只在一次陪同景帝检阅禁军时,淡然道:“儿臣之心,天地可鉴,父皇母后亦知。若有人以魑魅魍魉之术度君子之腹,儿臣唯有以边关安定、百姓安康作答。”
他的沉稳与坦荡,反而让许多观望者心生敬佩。然而,承安自己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对手隐藏在暗处,手段阴狠,下一次的发难,或许就不会只是流言和弹劾这般简单了。
这夜,他收到一封没有落款的密函,展开只有寥寥数字:“西苑马场,故人相候。”
西苑马场,是他年少时最爱纵马驰骋之地。会是谁?承安沉吟片刻,换上一身利落的骑射服,未带随从,只身单骑,踏着月色而去。夜风拂面,带着青草的气息,他心中那柄无形的剑,已悄然出鞘三分。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就在这片承载着他年少记忆的草场之上,悄然降临。
西苑马场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空旷,草叶上的露水折射着清冷光辉。承安勒住缰绳,只见远处废弃的饮马槽旁,立着一个披着深色斗篷的身影。那人身形挺拔,并未刻意隐藏,反而有一种坦然的姿态。
“殿下别来无恙。” 声音清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那人转过身,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承安有几分熟悉、却更显风霜的面容。是谢琅,母后谢含烟那位早年因“性情狂放、不合礼法”而被逐出京城、远赴边陲的堂侄。
承安眸光一凝,并未下马,手依然松松地搭在剑柄上:“谢琅表兄?你竟敢私自回京。” 他记得这个表兄,少时才华横溢,却因不满家族安排,屡有出格之言行,最终触怒宗族长辈,被放逐至西南烟瘴之地。此刻他出现在这禁忌的深夜马场,绝非叙旧那么简单。
谢琅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与不羁:“殿下放心,我并非私自回京,而是奉了‘密令’,一路隐匿行踪,如同阴沟里的老鼠,才得以潜入此地见你一面。” 他特意加重了“密令”二字,目光锐利地看向承安。
“谁的密令?” 承安心头微动,隐约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一位不忍见大厦将倾的‘故人’。” 谢琅上前几步,压低声音,“殿下可知,弹劾您的御史,与市井流言的源头,看似分散,实则都隐隐指向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