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承安并未因朝臣的窃窃赞许而松懈。退朝后,他独留于东宫书房,案头铺开北境舆图。烛火摇曳,映着他凝重的侧脸。他深知,这只是序幕。边患如野草,烧之不尽,其根源在于草原的贫瘠与部落间的生存争夺。真正的盛世,不应只有中原的繁华,更应有四境的安宁。
“或许,”他望着地图上广袤的北方,喃喃自语,“终有一日,这剑所指,当是打通商路,让茶叶、丝绸与良种北上,换回牛羊与和平……”
窗外,月色清冷。一场围绕继承人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年轻的太子,已悄然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未来。他的剑,藏于鞘中,其鸣已铮铮。
夜色中的东宫书房,烛芯爆开一点星火。承安指节分明的手按在舆图上,墨迹勾勒的北境山川仿佛也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贴身内侍低声道:“殿下,镇北将军密信到。”
来人并非信使,而是将军麾下最不起眼的斥候队长,一身风尘,面色黝黑如生铁。他单膝跪地,呈上的并非绢帛,而是一截刻着怪异符号的干枯羊骨。“将军命属下亲呈殿下。北狄诸部近日祭祀频繁,巫者传唱‘苍狼再临’,而月氏国的商队里,混进了善于勘探地形的‘画匠’。”
承安摩挲着羊骨上的刻痕,这是草原部落间最古老的密讯方式。他眸色深沉:“苍狼……是指二十年前败于父皇手下的北狄左贤王部族图腾。看来,不止是残部作乱,是旧日枭雄的后人,欲借亡魂归来之名,重聚人心。”他顿了顿,问那斥候,“那些月氏‘画匠’,可曾接近过边境的粮仓与水源?”
“殿下明鉴!他们以贩售香料为名,确在几处要地徘徊。”
承安挥手让斥候退下,独自立于窗前。月华如练,洒满庭院。对方谋的是人心,乱的是根基,那他便不能只做战场上的将军,更要做棋手。他即刻铺纸研墨,写下两道手谕。一明一暗:明着,以太子教令,命北境三镇即日起兴办官学,延请中原儒师,教授汉家经典,开边民之智,以文教浸润,潜移默化中牢固其心向中土之志;暗里,则遣东宫蓄养的死士,携重金潜入草原,并非刺杀,而是寻找那些对“苍狼”后裔不满或心存疑虑的小部落首领,分化、利诱,从内部瓦解那尚未凝聚的同盟。
数日后,太极殿偏殿。景帝将太子的手谕副本置于案上,看向身旁娴静烹茶的谢含烟:“烟儿,你觉得安儿此法,是否过于激进?以文教同化,朝中那些老臣恐会非议太子好大喜功,擅改祖法。而那暗中分化之策,若行事不密,反会授人以柄,说他操弄权术,有失储君仁厚之风。”
谢含烟将一盏清茶轻推至景帝面前,气韵平和:“陛下,猛药方能去疴。安儿所行,看似离经叛道,实则正中要害。北境之患,百年难平,正在于以往只重武力弹压,未能根除祸乱之源。他以文教固本,以谋略破局,虽险,却是有为之道。至于朝中非议……”她微微一笑,眸中闪过一丝与柔美面容不符的锐利,“陛下当年平定诸王之乱时,承受的非议还少么?雏鹰欲飞,岂能惧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