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兰站在国贸三期地下停车场的b3层，高跟鞋在空旷的混凝土空间里发出清脆的回响。她特意换了一身黑色运动服，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看起来比平时成熟干练许多——这是她想象中的调查员装扮。
b3区，d018车位...顾小兰小声重复着短信上的指示，目光扫过一排排停放的豪车。停车场灯光惨白，照得她脸色发青。远处传来水管滴水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转过一个拐角，她终于看到了d018车位上停着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奔驰。车窗贴着深色膜，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顾小兰的心跳加速，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掏出手机，犹豫要不要给林默涵发个定位——万一这是个陷阱呢？
就在她迟疑的瞬间，奔驰的后车窗无声地降下一半。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昏暗的车厢内，让顾小兰倒吸一口冷气。
莫...莫雨柔？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拥有两千万粉丝的健身网红铁娘子，此刻正坐在车里冲她微笑，红唇在苍白的灯光下像一道血痕。
上车吧，小妹妹。莫雨柔的声音比视频里更加沙哑性感，除非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来这里私会。
顾小兰咬了咬下唇，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内弥漫着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皮革的气息，让她有些头晕。莫雨柔今天穿了一件紧身皮衣，勾勒出她经过长期锻炼的完美身材曲线，与顾小兰靠纳米技术获得的纤细截然不同。
很意外？莫雨柔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火光映照出她精致的下颌线，你以为会见到谁？某个邪恶的制药公司代表？
顾小兰挺直腰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你说你知道谁在陷害我们。
莫雨柔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我当然知道。她突然凑近，近到顾小兰能看清她睫毛膏下的每一根睫毛，因为就是我干的。
顾小兰猛地向后缩，后脑勺撞在车窗上发出的一声：什么？
别那么惊讶。莫雨柔轻笑，从爱马仕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看看这个。
屏幕上播放的是一段偷拍视频——苏羽站在一家咖啡厅里，正将一个U盘递给一个戴墨镜的女人。虽然看不清女人的脸，但那头标志性的红发和修长的手指无疑属于莫雨柔。
苏羽...背叛了我们？顾小兰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胃里像塞了一块冰。
莫雨柔摇摇头：别急着下结论。她滑动屏幕，调出一份电子合同，你的苏学长只是被利用了。我告诉他我需要一些技术参数来做科普视频，他天真地相信了。
顾小兰快速浏览合同内容，那确实是一份技术咨询协议，签署日期是一个月前。但这不能解释为什么会有患者出现肝脏问题！我们的纳米机器人绝对安全！
当然安全。莫雨柔的笑容扩大，露出完美的烤瓷牙，那些所谓的受害者都是演员，病历是伪造的，新闻是我们精心策划的。
顾小兰感到一阵眩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莫雨柔突然激动起来，掐灭了香烟，你知道你的小药丸毁了多少人的生计吗？健身房、私教、营养师、减肥产品...整个产业链！我每年靠推广这些产品赚八位数！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在封闭的车厢内回荡，而现在，所有人都等着吃一粒胶囊就解决所有问题！
顾小兰这才明白眼前的局面有多复杂。这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一场新旧产业之间的战争。你就不怕我告诉林教授？
莫雨柔突然笑了，那笑容让顾小兰毛骨悚然：告诉啊。但谁会相信你呢？她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是顾小兰刚才承认纳米机器人绝对安全的对话。
剪辑一下，就能变成你承认产品有问题的证据。莫雨柔轻描淡写地说，更何况...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小兰一眼，你姐姐知道你对林教授的心思吗？
顾小兰的脸刷地白了：你...你胡说什么！
别装了，小妹妹。莫雨柔的手指像毒蛇一样滑过顾小兰的脸颊，我看过你所有的社交媒体。那些隐藏在林教授照片下的心形表情，那些暧昧的配文...如果这些被你姐姐看到...
顾小兰猛地打开车门，新鲜空气涌入，冲淡了车内令人窒息的香水味。你真是个恶魔。她咬牙切齿地说。
莫雨柔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商业就是战争，亲爱的。她递出一张名片，考虑清楚可以联系我。也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提供一些技术细节，我保证不再针对你们团队。
顾小兰看都没看那张烫金名片，转身就走。她的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愤怒的节奏，但内心却乱成一团。苏羽被利用，莫雨柔的威胁，还有她对林默涵的感情可能被曝光...这一切都让她喘不过气来。
转过一个拐角，她突然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小兰？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顾小兰抬头，看到苏羽惊愕的脸。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连帽衫，身上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眼镜后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
苏学长？你怎么在这里？顾小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生怕莫雨柔跟过来。
苏羽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担忧：我才要问你呢。实验室乱成一锅粥，所有人都在找你。林教授都快急疯了。他顿了顿，你脸色很差，发生什么事了？
顾小兰看着苏羽关切的眼神，想起刚才视频里他被利用的画面，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我...我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莫雨柔的事。
苏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先别说话。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这里可能有监听设备。我们回实验室再说。
他的手指温暖而有力，给了顾小兰一丝安全感。她点点头，任由苏羽拉着她快步走向电梯。在进入明亮的电梯厢那一刻，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幽暗的停车场，莫雨柔的黑色奔驰已经不见踪影。
实验室里灯火通明，即使已经是深夜十一点，所有核心成员都聚集在会议室。林默涵站在投影屏前，白大褂敞开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他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显然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当顾小兰和苏羽推门而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们。林默涵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双手抓住顾小兰的肩膀：你去哪了？我们找了整个校园！
他的声音里混合着愤怒和担忧，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得顾小兰有些疼。她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咖啡味和淡淡的汗味——这不像平时一丝不苟的林教授。
我...我收到一条线索...顾小兰结结巴巴地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坐在角落的顾晓婷。姐姐今天罕见地化了浓妆，却掩饰不住眼下的青黑。她冷冷地看着妹妹，手里转着一支钢笔，动作机械而僵硬。
什么线索？林默涵追问。
顾小兰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不提莫雨柔威胁她的事：有人约我见面，说知道谁在陷害我们。她省略了见面对象，是健身产业的人，他们害怕纳米纤体胶囊影响生意。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投资方代表——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猛地拍桌：我就知道！这是商业诽谤！我们可以起诉！
没用的。顾晓婷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对方已经占据了舆论高地。现在网上全是声讨我们的声音。她打开笔记本电脑，转向众人，看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的是微博热搜榜，#纳米纤体胶囊致命#、#科技减肥害人#等话题占据了前五。点开其中一个，是某知名大V转发的一段视频——一个自称使用者的女孩痛哭流涕地讲述自己如何差点被纳米机器人杀死。
这明显是演的！顾小兰忍不住喊道，我们的技术绝对安全！
问题是，公众相信她，而不是我们。顾晓婷冷冷地说，目光锐利地刺向妹妹，特别是当我们自己的代言人也神秘失踪的时候。
顾小兰感到一阵刺痛，姐姐的话像刀子一样精准地扎在她的软肋上。我不是故意的...她小声辩解，却看到林默涵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林默涵回到投影屏前，调出一组数据，FdA已经要求我们暂停销售，所有样品送检。我们必须证明自己的清白。
苏羽突然站起来，脸色苍白：我...我可能知道问题出在哪。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个月前，莫雨柔联系我，说要制作科普视频...我给了她一些基础技术参数...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投资方代表暴跳如雷：你泄露了商业机密？！
只是基础原理！没有核心算法！苏羽急切地解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以为她在帮我们宣传...
林默涵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苏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苏羽的肩膀垮了下来，眼镜后的眼睛泛起水光：我知道...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顾小兰看着苏羽痛苦的样子，突然站起来：不全是他的错！她声音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莫雨柔是故意的！她代表整个健身产业在打压我们！她甚至承认那些受害者都是演员！
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她。林默涵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些？
顾小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咬着下唇，在说实话和隐瞒之间挣扎。最终，她选择了部分真相：那个...匿名线人告诉我的。
顾晓婷突然冷笑一声：真巧啊，妹妹。每次你消失一会儿，就能带回来这么的情报。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讽刺，就像上次突然出现在柳青妍的饭局上一样。
顾小兰又惊又怒，脸涨得通红，你什么意思？
够了！林默涵厉声打断，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当务之急是挽回公众信任。明天FdA的人会来检查，所有人今晚加班，整理所有实验数据。
他转向苏羽：你写一份详细的说明，列出你提供给莫雨柔的所有信息。然后又看向顾小兰，你负责整理临床案例，找出最能证明安全性的案例。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顾晓婷身上，声音柔和了些：晓婷，你和我一起准备技术说明。我们需要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纳米机器人的工作原理和安全机制。
顾晓婷点点头，表情依然冷峻。顾小兰注意到，当林默涵靠近姐姐时，她微不可察地向后退了半步——这个细小的动作让顾小兰心里一揪。五年来，她从未见过姐姐对林默涵如此疏远。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准备工作。顾小兰故意落在最后，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她悄悄溜进了资料室。在确认四周无人后，她从口袋里掏出莫雨柔给她的U盘——上车前，那个女人悄悄塞给她的。
顾小兰的手微微发抖，将U盘插入电脑。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和一份文档。视频是偷拍的，画面中苏羽正在向莫雨柔解释纳米机器人的回收机制；而文档则是一份详细的计划书，标题是《纳米纤体胶囊舆论打击方案》，落款是健康产业联盟。
果然如此...顾小兰喃喃自语，正准备拷贝文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找到什么了？顾晓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顾小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姐！你吓死我了！顾小兰手忙脚乱地想关闭文件，却被顾晓婷按住了手。
顾晓婷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表情从疑惑变成震惊，最后凝固成一种复杂的冷漠。这是从哪里来的？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反而更加可怕。
顾小兰知道瞒不住了：是...是莫雨柔给我的。她威胁我...
所以你真的去见她了。顾晓婷打断她，独自一人，在深夜，去见我们最大的敌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冷，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我只是想帮忙！顾小兰委屈地喊道，自从项目出问题，你们所有人都把我当小孩子！但我是团队一员，我也能贡献力量！
顾晓婷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是吗？就像你给林默涵的那些暧昧眼神和的身体接触？
顾小兰如遭雷击，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里：你...你都知道？
我又不瞎。顾晓婷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得像铅块，五年了，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你明白什么是界限...但我等来的是什么？你越来越过分的举动，还有那些社交媒体上赤裸裸的暗示。
顾小兰的眼泪夺眶而出：姐，我...
别说了。顾晓婷抬手制止她，现在项目危在旦夕，我没精力处理这些。但是...她深吸一口气，等这一切结束，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姐妹之间的谈话。
她拿走U盘，转身离开，留下顾小兰一个人在资料室里无声地哭泣。顾小兰从未感到如此孤独和羞愧，她蜷缩在椅子上，像小时候做错事那样把自己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资料室的门再次打开。顾小兰抬头，期待看到姐姐回来原谅她，却只看到苏羽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
我...我给你带了热巧克力。苏羽小心翼翼地递过杯子，实验室的自动贩卖机只有这个了。
顾小兰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让她冰冷的指尖稍微恢复了知觉。谢谢。她的声音因为哭泣而嘶哑。
苏羽在她对面坐下，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我都听到了...关于莫雨柔的事。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轻信她...
不是你的错。顾小兰摇摇头，她太狡猾了。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电脑风扇的嗡嗡声在资料室里回荡。最终，苏羽鼓起勇气问道：你...你真的喜欢林教授吗？
顾小兰没有立即回答。她盯着杯中逐渐冷却的热巧克力，看着表面凝结的那层薄膜。我不知道...她最终轻声说，也许我只是崇拜他...或者爱上了他创造的那个能让我变漂亮的技术...
苏羽静静地听着，眼镜后的目光专注而温柔。
你知道吗？顾小兰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苦涩，用了纳米纤体胶囊后，我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封情书，第一次被男生要电话号码...但那些人都不知道原来的我是什么样子。她抬起头，泪水再次涌出，只有你，苏学长，从大一我胖乎乎的时候就开始对我好...
苏羽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他慌乱地站起来：我...我去帮你拿点纸巾！说完就逃也似地冲出了资料室。
顾小兰望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掏出手机，翻到相册里那些偷拍的林默涵照片，手指在键上徘徊...
第二天清晨，FdA的调查组如约而至。整个实验室严阵以待，所有数据都整理得井井有条。林默涵穿着最正式的那套西装，下巴刮得干干净净，眼下却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顾晓婷站在他身边，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她整晚都在协助林默涵准备材料，两人之间的互动专业而克制，看不出任何私人情感的痕迹。
顾小兰躲在人群最后，眼睛因为哭过而微微红肿。她偷偷观察着姐姐和林默涵，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苏羽站在她旁边，时不时担忧地看她一眼。
FdA的检查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调查员们查看了每一份实验记录，核对了每一个临床案例，甚至亲自操作了实验设备。最终，领头的调查员——一个银发女士宣布暂时没有发现技术问题，但销售禁令仍需维持，直到受害者事件调查清楚。
送走调查组后，实验室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些。林默涵召集核心团队开了个简短会议。
情况比预期的好。他疲惫但欣慰地说，至少技术层面我们证明了清白。接下来就是舆论战了。
顾晓婷接过话头：我已经联系了几家权威媒体，准备做深度报道反击谣言。同时...她犹豫了一下，柳青妍提出可以动用柳氏集团的公关资源帮我们。
会议室里一阵骚动。大家都知道柳青妍对林默涵的心思，接受她的帮助意味着什么。
林默涵的表情变得复杂：这个...我们需要慎重考虑。
没什么好考虑的。顾晓婷冷静地说，商业就是商业。只要能挽救项目，任何合法手段都值得尝试。
她的话听起来冠冕堂皇，但顾小兰敏锐地注意到姐姐说这话时手指紧紧攥着钢笔，指节都泛白了。她知道姐姐在忍受多大的痛苦——为了项目，她宁愿忍受情敌的介入。
会议结束后，顾小兰鼓起勇气拦住了准备离开的顾晓婷：姐，我们能谈谈吗？
顾晓婷看了看表：我约了《科学》杂志的编辑。
就五分钟。顾小兰几乎是哀求道。
顾晓婷叹了口气，带她去了空无一人的休息区。说吧。
顾小兰深吸一口气：关于林教授...我承认我对他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她的声音颤抖但坚定，但那只是小女孩的迷恋。你才是我最亲的姐姐，我永远不会真的伤害你。
顾晓婷的表情软化了些：小兰，问题不在于你喜欢谁，而在于你如何处理这种感情。她揉了揉太阳穴，从小到大，你总是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从不考虑后果...
我知道错了。顾小兰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我会删除所有那些照片和动态，以后一定保持距离。
顾晓婷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微笑，她伸手擦去妹妹的眼泪：傻丫头，别哭了。等这一切过去，我们姐妹俩好好聊聊。她看了看表，现在我真的得走了。
顾小兰点点头，目送姐姐离开。转身时，她看到林默涵站在走廊拐角，显然听到了部分对话。两人目光相遇，一时都有些尴尬。
小兰...林默涵欲言又止。
林教授！一个助理突然跑来，柳总在线上，说有急事找您！
林默涵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对顾小兰点点头，就跟着助理离开了。顾小兰站在原地，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也许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她对林默涵不切实际的幻想，姐姐的愤怒，还有整个项目的危机...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以为结束了？好戏才刚开始。明天见报的内容会让你大吃一惊。——m
顾小兰的心沉了下去。莫雨柔还不打算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