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黑石峡谷的最后一段路程异常安静。自从影狼袭击那晚后,小队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雷克斯几乎寸步不离地监视着冥岚;莉娜变得沉默寡言,常常用复杂的眼神偷瞄冥岚;而黎明...黎明似乎在刻意避开与冥岚独处的机会。
冥岚走在队伍最后,黑袍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能感觉到前方三人的紧张与戒备——尤其是雷克斯,那个战士的手几乎没有离开过剑柄。只有黎明偶尔还会回头对他笑笑,但那笑容不再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
前面就是黑石峡谷了。雷克斯停下脚步,指向远处两座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黑色山峰之间的隘口。
冥岚抬头望去,熟悉的景象让他胸口一阵刺痛。三百年前,这里曾是他的要塞所在地。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和挥之不去的黑暗气息。
好阴森的地方...莉娜不自觉地摸了摸发间的银色发卡,据说这里连阳光都照不进去。
因为黑暗魔法的污染。雷克斯冷冷地说,意有所指地看了冥岚一眼,魔王的力量持续腐蚀着这片土地。
黎明走到峡谷入口,仔细观察地面:有近期活动的痕迹。脚印...很多脚印,还有车辙。不像是魔兽,更像是人类。
黑暗教团。雷克斯蹲下检查痕迹,他们比我们先到一步。
冥岚的指尖微微发冷。黑暗教团——那些狂热的魔王崇拜者。如果他们认出了他...
我们得小心前进。黎明做出决定,雷克斯打头阵,我断后。莉娜在中间随时准备治疗,冥岚...他顿了顿,你负责警戒后方。
冥岚点点头。黎明这样的安排明显是为了不让他靠近队伍核心,但又不敢让他完全脱离视线。这个曾经无条件信任他的金发勇者,如今把他当成了潜在威胁。
小队谨慎地进入峡谷。两侧高耸的黑岩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不祥的暗红色。冥岚认得这些符文——是他亲手刻下的防御咒文,如今已经失效大半。
峡谷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中央是一片开阔地,周围散落着破碎的建筑残骸。最引人注目的是尽头处一座半坍塌的黑曜石祭坛,上面布满了新鲜的血迹。
祭坛被使用过...雷克斯低声说,最近。
冥岚的皮肤开始刺痛。这里的黑暗魔力浓度异常高,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反应。他必须更加小心控制,否则...
有人来了!黎明突然压低声音警告。
小队迅速隐蔽到一堆碎石后面。片刻后,一队黑袍人从祭坛后的通道走出。他们戴着绘有红色眼睛图案的面具,手持各种黑暗法器,步伐整齐地排列在祭坛两侧。
黑暗教团的仪式队伍。雷克斯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们在准备召唤什么。
冥岚数了数,至少有二十个黑袍人,其中几个的气息相当强大,至少是大祭司级别。如果被发现,小队根本没有胜算。
我们得撤退,报告给王都。黎明做出判断,这不是我们能应付的...
话音未落,莉娜突然发出一声轻呼。她的银色发卡不知怎么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
所有黑袍人同时转头看向声源!
雷克斯大吼一声,拔出巨剑。
但已经晚了。黑袍人中为首的一个抬起骨杖,一道黑色屏障瞬间封住了峡谷入口!
闯入者!黑袍人首领的声音嘶哑如刮擦金属,杀了他们,祭品!
战斗瞬间爆发。雷克斯迎上最先冲来的几个黑袍人,巨剑挥舞出一道道银光;黎明护在莉娜身前,长剑精准地刺穿一个敌人的喉咙;莉娜则快速吟唱治疗咒语,准备随时支援。
冥岚站在原地没动。他知道一旦出手就会暴露身份,但不出手队友必死无疑...
冥岚!帮忙啊!黎明在战斗中大喊。
一个黑袍祭司注意到了冥岚的异常,停下攻击仔细打量他:你...你的气息...
冥岚知道没时间犹豫了。他抬起手,一道黑色闪电劈向最近的敌人,将其瞬间化为焦炭!
黑暗魔法!雷克斯边战边吼,我早说过!
更多的黑袍人转向冥岚。那个首领祭司盯着冥岚看了几秒,突然全身颤抖起来:这气息...这力量...不可能!
冥岚知道事情要糟。他必须速战速决。双手快速结印,一个复杂的黑暗魔法阵在他脚下展开。
深渊之触!
数十条黑影从法阵中窜出,如同活物般缠绕住周围的敌人。被触碰的黑袍人瞬间僵直,然后像破碎的玩偶般倒下。
冥岚你...黎明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甚至忘记了战斗。
雷克斯趁机斩杀两个分神的敌人,但自己也受了伤,鲜血从铠甲的裂缝中渗出。莉娜赶紧为他治疗,但她的圣光刚亮起就被一个黑袍祭司打断。
封锁他们的神圣魔法!那祭司尖叫,别让治疗师出手!
一道黑光击中莉娜,她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圣典从手中掉落。黎明想去救她,却被三个黑袍战士缠住无法脱身。
情况急转直下。雷克斯重伤倒地,莉娜失去战斗力,黎明也陷入苦战。冥岚知道,普通魔法已经救不了这场面了。
黑袍首领此时已经退到祭坛上,疯狂地挥舞骨杖:是他!是他回来了!我们必须...
冥岚没让他说完。一个瞬移出现在祭坛上,单手掐住首领的脖子将其提起:闭嘴。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黑袍首领立刻噤声,面具后的眼睛充满恐惧与...崇拜。
您...您真的回来了...首领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冥岚手上用力,捏碎了对方的喉咙。尸体像破布一样被扔到一旁。他转向其他黑袍人,眼中的寒意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如同雷霆炸响。剩下的黑袍人如蒙大赦,纷纷跪地叩拜后仓皇逃窜。
战斗突然结束,峡谷里只剩下小队四人。雷克斯勉强支撑着身体,莉娜虚弱地爬向圣典,黎明则站在原地,剑尖垂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祭坛上的冥岚。
冥岚从祭坛上走下来,每走一步,身上的变化就更明显一分——皮肤变得更加苍白,黑色的纹路从脖颈向上蔓延,瞳孔变成暗红色。这是使用过多黑暗魔力的副作用,他正在变回魔王的样子。
你...你到底是谁?黎明声音颤抖,剑尖微微抬起指向冥岚。
冥岚停下脚步,与黎明保持一段距离。他看向雷克斯——战士已经昏死过去;莉娜——治疗师惊恐地缩在石头后面;最后回到黎明脸上——那双曾经充满信任的蓝眼睛如今满是震惊与背叛。
你知道答案。冥岚平静地说。
我要听你亲口说!黎明几乎是吼出来的,那些黑袍人认识你!他们怕你!他们...他们叫你...
魔王。冥岚轻声接上,是的,我确实曾是魔王。
峡谷里一片死寂。连风都停止了流动,仿佛时间本身凝固了。
黎明的剑一声掉在地上。他的脸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莉娜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流下。雷克斯在昏迷中痛苦地抽搐,似乎连无意识的身体都在抗拒这个事实。
三百年前,我被勇者联盟击败。冥岚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我重生了,回到了刚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点。我想...尝试不同的道路。
所以一切都是谎言?黎明终于找回声音,每个字都像刀割般痛苦,加入小队,成为队友,一起完成任务...全都是伪装?
冥岚的黑袍无风自动,周围的碎石开始微微震颤:不是全部。
那什么是真的?黎明向前一步,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告诉我,在我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有哪一刻是真的?
冥岚突然出现在黎明面前,速度快得超出人类极限。他抓住黎明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只有想加入你们这件事是真的。
两人近在咫尺,冥岚能看到黎明瞳孔中映出的自己——苍白皮肤上蔓延的黑纹,血红的眼睛,完全是一副魔王模样。而黎明眼中的震惊逐渐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放开他!莉娜突然冲过来,用身体撞开冥岚。这个看似柔弱的治疗师爆发出惊人的勇气,挡在黎明前面,尽管她的双腿明显在发抖。
冥岚后退一步,举起双手表示无害:我不会伤害你们。
魔王的话能信吗?莉娜声音颤抖但坚定,雷克斯大人说得对,你一直在欺骗我们!
冥岚没有辩解。他看向黎明,后者正复杂地注视着他。
如果你真想伤害我们,早有机会。黎明慢慢说,像是在说服自己,为什么等到现在?为什么救我们?
冥岚转身走向祭坛:黑暗教团在准备召唤仪式,想复活什么东西。我必须阻止它。
什么东西?黎明追问。
冥岚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我的...一部分力量。三百年前被封印在这里的,魔王之力。
这个坦白让空气再次凝固。莉娜倒吸一口冷气,黎明则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所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黎明声音嘶哑,取回你的力量,重新成为魔王?
冥岚终于转过身,脸上的黑纹已经褪去大半,眼睛也恢复了原本的黑色:如果我想那么做,早就动手了。教团的仪式还没完成,我要摧毁祭坛,确保没人能释放那股力量。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莉娜质问。
你们不需要相信。冥岚走向祭坛,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带雷克斯回王都报告。这里交给我。
黎明突然大步追上冥岚,一把抓住他的黑袍:你以为这样就行了吗?撒个谎,暴露身份,然后一走了之?
冥岚皱眉:你想怎样?
我要看着你。黎明咬牙道,如果你真想摧毁祭坛,我帮你。如果你另有所图...他捡起剑,我会亲手阻止你。
冥岚看着黎明坚定的眼神,内心某处被触动了。即使知道了真相,这个固执的勇者还是没有完全放弃他。
随便你。冥岚最终说,转向莉娜,带雷克斯离开,他撑不了多久了。
莉娜犹豫地看向黎明,后者点点头:去吧,告诉王都这里的情况。我...我会盯着他。
莉娜咬了咬嘴唇,最终点头:小心,黎明。她艰难地扶起昏迷的雷克斯,慢慢向峡谷外移动。
目送莉娜离开后,黎明转向冥岚:现在怎么办?
冥岚走向祭坛:帮我破坏它。这不是普通的祭坛,而是...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打断了他的话。冥岚跪倒在地,全身的血管突然凸起,呈现出不祥的黑色。
冥岚!黎明本能地冲上前扶住他,怎么了?
反...噬...冥岚艰难地说,用了太多黑暗魔法...身体在排斥...
黎明的表情复杂至极。面前这个人——不,这个存在——是魔王,是他的宿敌,是曾经给世界带来灾难的黑暗化身。但此刻他痛苦的样子,却让黎明无法坐视不理。
我该怎么做?黎明最终问道,声音里既有愤怒也有无奈。
冥岚抓住黎明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血肉:离...开...我会...失控...
祭坛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地面开始震动!那些干涸的血迹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在祭坛表面形成复杂的符文!
仪式...自动启动了...冥岚挣扎着站起来,有人在...远程操控...
黎明扶着他,看向发光的祭坛:现在怎么办?
冥岚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必须...摧毁它...即使...
他没有说完,但黎明明白了意思:即使代价是你的生命?
冥岚没有回答,只是挣脱黎明的搀扶,踉跄着向祭坛走去。他的背影孤独而决绝,黑袍在不知何时刮起的狂风中猎猎作响。
黎明站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这是阻止魔王重获力量的最佳机会——只要不作为,冥岚很可能会与祭坛同归于尽。但...
该死!黎明咒骂一声,追了上去,我一定是疯了!
冥岚惊讶地回头,看到黎明跟上来:你...
闭嘴,魔王。黎明咬牙切齿,我只是不想让莉娜和雷克斯白白受伤。祭坛怎么破坏?
冥岚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需要...同时破坏四个角落的符文石...
两人艰难地爬上祭坛。红光越来越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祭坛中央,一个黑色的漩涡正在形成,隐约能听到其中传出的非人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