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约定的这天，傅南老家的山庄藏在山坳里，车开进去时，两侧的松树压着厚雪，枝桠弯成好看的弧度。云瑾望着窗外掠过的白，指尖无意识地蹭着车窗上的雾，谢岐忽然从右边递来颗草莓糖：“含着，山里冷，甜的能暖点。”
他指尖碰到她手背，像落了片雪花，轻得发麻。云瑾剥开糖纸，草莓的甜香漫开时，听见傅南在前面嚷嚷：“谢岐你能不能别总偷偷摸摸递东西？知夏你看他俩，腻歪得我牙酸！”
许知夏正对着后视镜涂唇膏，闻言瞥了眼后座——谢岐的肩膀挨着云瑾，却刻意留了半拳空隙，手却老实地搭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指节泛着浅红。她噗嗤笑出声：“傅南你管人家呢，有本事自己也找个人腻歪。”
傅南立刻噤声，耳根却红了，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云瑾悄悄抬眼，看见谢岐正望着她，睫毛上沾着点从窗外飘进来的雪沫，像落了层糖霜。他往她右边挪了挪，用气音说：“冷不冷？我外套给你。”
云瑾摇摇头，把裹着羽绒服的手往他那边凑了凑。车刚拐过弯，就看见山庄的木牌，傅南一脚刹车停在院门口：“到了！我家这滑雪场虽然小，但雪质好，适合你们这些新手。”
院子里堆着雪人，胡萝卜鼻子歪歪扭扭，许知夏跳下车就跑过去：“这雪人怎么长了个猪鼻子？”傅南跟在后面喊：“那是我弟堆的！你才是猪！”两人吵着闹着进了屋，谢岐则绕到右侧车门，替云瑾拉开门：“慢点，台阶滑。”
老板娘是傅南的姑姑，笑着迎出来，给每人递了杯姜茶。谢岐接过两杯，把热一点的那杯塞到云瑾手里，自己捧着另一杯暖手。许知夏喝了两口就放下：“姑，我们先去换滑雪服吧？”
换衣间是间小木屋，云瑾刚把滑雪靴穿上，就听见外面傅南喊：“知夏你穿粉色也太扎眼了！像个移动的！”接着是许知夏的怒吼：“傅南你找死啊！”
谢岐帮云瑾拉上滑雪服拉链，指尖不经意碰到她后颈，两人都顿了顿。他清了清嗓子，往她右边站：“我教你基本动作，摔倒时别用手撑，往侧面倒。”
雪场的阳光格外亮，云瑾踩着雪板站不稳，谢岐就站在她右后方，双手虚虚扶着她的腰：“重心放低，膝盖弯一点。”他的呼吸落在她耳后，带着姜茶的暖意，云瑾的耳朵瞬间热了，脚下一崴，直直往后倒。
预想中的疼痛没等来，倒是撞进个温热的怀抱。谢岐抱着她踉跄了两步才站稳，手还护在她腰上：“没事吧？”云瑾抬头，看见他喉结动了动，睫毛在雪光里投下浅影，赶紧挣开他的手：“没事，我自己来。”
刚站直就听见傅南的惨叫，转头看见他摔在雪地里，滑雪板都飞了，许知夏正叉着腰笑：“傅南你不是说自己是滑雪高手吗？这才刚起步就扑街了？”
傅南从雪里爬起来，拍着身上的雪喊：“这雪太滑了！不信你试试！”许知夏还真就踩着雪板往前滑，结果没走两步就往旁边倒，傅南眼疾手快冲过去，却被她带得一起滚进雪堆。
两人在雪地里滚成一团，许知夏的粉色滑雪服沾了满身白，傅南的帽子掉了，头发上全是雪。他伸手想帮她拂掉脸上的雪，指尖刚碰到她脸颊，许知夏就猛地偏头：“别碰我！冻死了！”
傅南的手僵在半空，忽然笑了：“谁让你刚才笑我？”他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不由分说往她脖子上缠，“我这围巾是羊毛的，暖和。”许知夏想摘下来，却被他按住手：“戴着！感冒了我可不照顾你。”
云瑾看得有些出神，谢岐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看他们干嘛，我们练习转弯。”他握着她的手教她摆臂，雪杖戳在雪地里，发出噗噗的声响。云瑾的注意力总被右边的动静吸引，没留意脚下，又一次摔倒时，谢岐跟着蹲下来扶她，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叠在一起，像幅融化的糖画。
“要不休息会儿？”谢岐替她拍掉膝盖上的雪，“那边有休息亭，我去买热饮。”云瑾点点头，看着他往亭子里走，背影在雪地里拉得很长。
刚走到休息亭，就看见傅南正把一杯热可可往许知夏手里塞：“刚买的，还热乎。”许知夏别扭地接过来，却没喝，盯着杯子上的奶油花发呆。傅南挠挠头：“我刚才不是故意笑你，你穿粉色挺好看的。”
许知夏的耳朵红了，低头嘬了口热可可，巧克力的甜混着奶味漫开来。傅南忽然指着她的嘴角：“沾到奶油了。”他伸手想替她擦掉，许知夏却像被烫到似的躲开，自己用手背擦了擦，却蹭得更花了。
傅南看着她花猫似的脸，忍不住笑出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干净。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许知夏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像雪地里蹦跳的兔子。
谢岐端着两杯热牛奶回来，递给云瑾一杯：“慢点喝，别烫着。”云瑾捧着杯子暖手，看见谢岐的睫毛上还沾着雪，伸手替他拂掉：“你也喝点。”他愣了愣，接过杯子时，指尖碰到她的，像有电流窜过，两人都没说话，却忍不住笑了。
下午风大了些，傅南提议去玩雪圈。雪道不算陡，傅南拉着两个雪圈跑在前头，许知夏跟在后面喊：“傅南你慢点！别摔了！”话音刚落，就看见傅南脚下一滑，连人带雪圈滚了下去，许知夏赶紧跑过去，蹲在他旁边笑：“叫你逞能！摔疼了吧？”
傅南从雪堆里探出头，脸上沾着雪：“没事，就是有点晕。”许知夏想拉他起来，却被他反手拉进怀里，两人在雪圈上滚了半圈才停下，许知夏趴在他胸口，能听见他咚咚的心跳，比雪地里的风声还响。
“傅南你放开我！”她挣扎着想起来，傅南却抱得更紧了，声音闷闷的：“知夏，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你。”
许知夏的动作顿住了，雪粒子落在她睫毛上，凉丝丝的。她抬头，看见傅南的眼睛亮得吓人，像落了星星的夜空。远处的云瑾和谢岐正坐在雪圈上往下滑，谢岐把云瑾护在怀里，两人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甜得像。
“你胡说什么呢。”许知夏的声音有点抖，却没再挣扎。傅南伸手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耳垂：“我没胡说，从去年你帮我解围那次就发现了。”
他说的是去年校庆，傅南被几个男生堵着要钱，是许知夏拎着拖把冲出来，把人赶跑了。那天她的辫子歪了，额头上全是汗，却叉着腰说：“傅南你能不能有点用？”
许知夏的脸忽然热了，推开他坐起来：“谁让你记这些破事。”傅南也跟着坐起来，往她身边凑了凑：“那你呢？你对我……有没有一点？”
风把云瑾的笑声送过来，许知夏看着远处谢岐正帮云瑾拍掉身上的雪，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站起身拍掉雪：“不知道，我去看看云瑾他们。”
傅南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摸了摸后脑勺，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雪落在他手背上，慢慢化成水，像颗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糖。
谢岐正教云瑾怎么控制雪圈方向，看见许知夏过来，往她右边让了让：“要不要试试？云瑾带你。”许知夏摇摇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傅南喊：“知夏！我们比赛谁滑得快！”
他已经拉着雪圈站在坡顶，许知夏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拉着雪圈跑上去。两人并排坐下，傅南数着一二三，同时松开手。雪圈顺着雪道往下滑，冷风呼呼地灌进衣领，许知夏吓得抓紧扶手，傅南却故意往她这边撞了撞，雪圈擦着边滚了半圈，两人的手在颠簸中碰到一起，紧紧握住了。
夕阳把雪场染成金红色时，大家都累了，坐在休息亭里喝热饮。傅南的手背上有块擦伤，许知夏从包里翻出创可贴，没好气地扔给他：“自己贴。”傅南却把手伸到她面前：“我看不见，你帮我。”
许知夏瞪他一眼，还是低头替他贴创可贴。指尖碰到他的伤口，傅南瑟缩了一下，她的动作就轻了些。谢岐看着这一幕，往云瑾右边靠了靠，用气音说：“他们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云瑾点点头，看见许知夏贴完创可贴，偷偷往傅南那边看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她忽然想起初雪那晚的吻，心里像揣了颗融化的糖，甜得发胀。
晚饭是在山庄吃的，傅南的姑姑做了炖鸡，汤汁浓得发亮。谢岐总往云瑾碗里夹鸡腿，每次都从右边递过去，怕她听不清自己说什么，就用眼神示意她多吃点。傅南学着他的样子给许知夏夹菜，却被许知夏瞪：“我自己会夹！”
傅南嘿嘿笑，把夹到她碗里的排骨又夹回来，啃了两口：“那我自己吃。”许知夏看着他油乎乎的嘴，忽然觉得有点可爱，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他：“擦擦嘴，像只小猪。”
傅南接过纸巾，擦嘴时偷偷看她，嘴角的笑意藏不住。谢岐碰了碰云瑾的膝盖，往她右边偏过头：“晚上有烟花，傅南说他姑父准备了好多。”
云瑾的心跳漏了一拍，想起除夕那晚的烟花，转头看谢岐，他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像盛着星光。
吃完饭往外走，雪又开始下了，细簌簌的像糖霜。傅南拉着许知夏去放烟花，谢岐则牵着云瑾的手，慢慢走在雪地里。脚印在身后一串一串连起来，像条看不见的线。
“冷吗？”谢岐停下脚步，替她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云瑾摇摇头，往他怀里靠了靠，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远处传来烟花炸开的声音，傅南在喊：“知夏你看这个！像不像？”
许知夏的声音带着笑：“像你吃胖的脸！”
谢岐往云瑾右边偏过头，“我好想……想把往后的每一场雪，都和你一起踩过。”
云瑾抬头，看见他睫毛上沾着雪，忍不住伸手替他拂掉。指尖碰到他的睫毛，谢岐闭上眼睛，慢慢低下头。烟花在头顶炸开，金色的光落在两人脸上，像撒了层金粉。
这个吻比初雪那晚更轻，带着雪的清冽和姜茶的暖意。云瑾的心跳得像鼓，却乖乖地仰着头，任由他加深这个吻。远处傅南还在喊着什么，许知夏的笑声混着烟花的声响飘过来，却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谢岐松开她时，云瑾的嘴唇有点麻，他往她右边挪了挪，声音带着点喘：“刚才那句话，你听见了吗？”
云瑾点点头，往他怀里钻了钻，把脸埋在他的羽绒服里：“听见了，从右边听见的，听得清清楚楚。”
谢岐笑起来，抱着她转了个圈，雪沫子溅起来，落在两人的头发上。远处的烟花还在继续，傅南正举着烟花棒追许知夏，许知夏的笑声像银铃，在雪夜里荡开。
谢岐牵着她往回走，脚印在雪地里并排着，像永远不会分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