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自虚空中按下的玉手,看似轻柔缓慢,仿佛只是随意拂去尘埃。但在其出现的刹那,整个天地都为之凝固!
风停了,云定了,甚至连远处山林中妖兽的嘶吼都戛然而止。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冻结,唯有那只完美无瑕、萦绕着混沌气息与造化清辉的手掌,成为了世界的唯一中心。
魔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嘶鸣,那声音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疯狂!它周身所有的暗红眼睛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体表的熔岩与阴影疯狂涌动,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厚实的、布满扭曲痛苦面孔的暗红盾牌,盾牌中心那个滴血眼球的图案几乎要滴出血来!同时,它下半身的阴影触须疯狂扎入大地,似乎想从地底汲取力量,或者……遁走?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玉手轻轻按在了那面凝聚了魔物全部力量的盾牌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狂澜。
就如同热刀切入牛油,又如同阳光消融冰雪。
那面看似坚不可摧的暗红盾牌,在接触到玉手的瞬间,便从接触点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崩散,化为最精纯的天地灵气,连同上面那些扭曲的面孔一起烟消云散。瓦解的趋势如同涟漪般瞬间蔓延至魔物的全身。
魔物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不甘和绝望的哀嚎,它那由熔岩和阴影构成的躯体,如同沙堡般开始崩溃、消散。它头部那旋转的黑暗旋涡拼命挣扎,试图凝聚,却在清辉照耀下迅速淡化,最终,连同那个滴血眼球的图案一起,彻底湮灭于无形。
前后不过一息之间。
那尊让兀束陨落、让林弈等人绝望的恐怖魔物,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玉手完成这一切,缓缓收回虚空,连同那道立于虚空中的窈窕身影一起,渐渐淡化,最终消失在重新开始流动的云层之后。东方的清辉也随之隐去。
与此同时,南方那股苏醒的、厚重温和的大地意志,在微微停顿,似乎“看”了一眼魔物消失的地方以及下方的林弈等人后,也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重归沉寂。
天地间恢复了“正常”,唯有被魔物气息侵蚀过的那片枯萎死地,以及溶洞入口处的狼藉,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死寂。
持续的死寂。
薪火部落的所有人,包括林弈在内,都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无论是魔物带来的极致恐惧,还是那神圣身影展现的无法理解的伟力,都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那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带来的不是敬畏,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渺小感。
过了许久,直到冰冷的夜风再次吹拂过脸颊,众人才如同溺水得救般,猛地喘过气来,不少人直接瘫软在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结……结束了?”烈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他刚才甚至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结……结束了。”磐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握武器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此刻松懈下来,竟有些发软。
老祭司巫直接面向东方虚空刚才那道身影出现的方向,五体投地,行着最古老隆重的大礼,口中念念有词,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虔诚。
林弈也是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他虽然推测那可能是女娲娘娘,但亲眼见证其手段,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足以颠覆他过往的所有想象。这就是洪荒顶尖大能的力量吗?视金仙如蝼蚁,抹杀恐怖魔物如同拂尘?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还不是感慨的时候。
“立刻检查伤亡,清点人数!影卫前出,警戒溶洞方向,确认是否还有残留威胁!动作要快!”林弈一连串命令下达,将众人从失神中拉回现实。
经过清点,幸好无人死亡,只有几人在后撤时被碎石擦伤,以及几人因近距离承受魔物精神压迫而有些精神萎靡。
影卫小心翼翼地靠近溶洞区域,回报的结果是魔物气息彻底消失,溶洞内一片死寂,只有有浓郁的魔气残留和战斗痕迹,并无活物。
危机,似乎真的解除了。
“首领,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磐请示道。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夜,所有人都感到身心俱疲。
林弈目光扫过那片被魔物气息侵蚀的枯萎之地,又望向溶洞入口,眼神闪烁。魔物虽除,但留下的烂摊子和引发的连锁反应,才刚刚开始。
“收集所有能收集的东西!兀束和那些巫族、地秽族残留的武器碎片、甲壳、血液样本,尤其是那块被魔物击碎、蕴含后土祖巫意志的岩石碎片!还有,溶洞入口处那些被魔气侵蚀的土壤,也采集一些!”林弈沉声道,“这些东西,或许蕴含着重要的信息,甚至……可能是我们未来的筹码!”
他清楚地记得兀束临死前的吼声——“魔物苏醒,告知后土”!这无疑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也是一个潜在的、与巫族高层,甚至是与后土祖巫本人建立联系的契机!
众人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迅速行动。
就在众人忙碌地收集“战利品”时,异变再次发生!
毫无征兆地,一股远比兀束更加浩瀚、更加深沉、仿佛与整个洪荒大地连接在一起的恐怖意志,骤然降临!
这股意志并不霸道,却厚重无边,带着苍茫古老的气息,如同万古不变的山岳,缓缓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在这股意志面前,所有人都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连思维都几乎要停止。
是后土祖巫的意志!她果然被惊动了,并且亲自探查此地!
意志扫过溶洞,扫过魔物湮灭之地,扫过兀束陨落之处……最终,这股意志在林弈身上,以及他手中刚刚捡起的一块、兀束头颅碎片旁沾染着土黄色光芒的岩石上,微微停顿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停顿,让林弈感觉仿佛被整个大地凝视,灵魂都为之颤栗。
紧接着,那股浩瀚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就在意志完全消失的刹那,一点土黄色的、温暖柔和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自虚空浮现,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林弈的眉心!
“呃!”林弈身体猛地一颤,只觉得一股温暖厚重、如同母亲怀抱般的气息瞬间涌入识海,涤荡着因为目睹魔物和圣威而产生的精神疲惫与负面情绪。同时,一段模糊的、蕴含着苍凉悲悯意志的信息碎片,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守护……人族……大地……契约……”
信息残缺不全,但其中蕴含的意念却清晰无比——那是一种托付,一种认可,更是一种……无形的契约!
与此同时,就在女娲身影消失的东方虚空,一点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青色光点,蕴含着无限的生机与灵性,也悄然落下,并非融入林弈体内,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绕着他飞行一圈后,径直没入了他怀中那盏一直贴身携带、却始终沉寂如同凡物的石灯——人道至宝【薪火】的雏形之中!
“嗡……”
石灯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震,表面那粗糙的纹路似乎灵动了一丝,灯盏中心,一点比针尖还要细微的、温暖却不炽热的火星,悄然亮起,随即又隐没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但林弈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盏石灯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血脉联系!
两道光点的没入,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林弈自己,无人察觉。
后土祖巫的意志彻底退去,女娲娘娘的气息也再无痕迹。夜空恢复了宁静,只有狼藉的战场证明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首领,你没事吧?”磐看到林弈刚才身体颤动,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林弈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摇了摇头。他感受着识海中那缕温暖厚重的土黄气息,以及怀中石灯那微弱的联系,心绪复杂到了极点。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今夜,他们遭遇了近乎灭顶之灾,目睹了巫族战士的陨落,见识了地底魔物的恐怖,更亲身感受到了圣人威能的无边无际。
但同样是在今夜,兀束和那个巫族营地的威胁被彻底清除;他们得到了关于“魔物”的重要信息;他似乎……还得到了后土祖巫一丝微末的认可(或者说是标记?),以及女娲娘娘对【薪火】的某种“点拨”?
这究竟是福是祸?后土的那点光芒是庇护还是监视?女娲的举动是随手为之还是另有深意?
林弈不知道。他只知道,薪火部落,乃至整个人族,在这洪荒棋局中,似乎因为今晚的变故,被某些执棋者,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收集完毕了吗?”林弈收敛心神,问道。
“差不多了,首领。”
“好,立刻撤离,返回部落!此地不宜久留!”林弈果断下令。谁也不知道是否还会有其他变故。
众人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收集到的各种“战利品”,迅速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朝着薪火部落的方向退去。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照亮山林时,林弈等人终于看到了部落那简陋却让人心安的栅栏。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部落的那一刻,负责在部落外围警戒的一名影卫,却脸色苍白地迎了上来,带来了一个让所有人刚放松下来的心再次揪紧的消息:
“首领!你们终于回来了!昨夜……昨夜部落也出事了!有几个孩子……突然昏迷不醒,浑身发烫,嘴里……嘴里一直在无意识地念叨着……红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