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冲突即将爆发之时,“吱呀……”一声轻响,从通往后院暖阁的侧门处传来。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门后站着的,是李嬷嬷。她的脸上带着忧色和疲惫,对着前厅的方向,声音带着哭腔:“王爷,老王爷,王妃……醒了,听闻皇上派了御医来,王妃说……请御医进来吧。”
醒了?!
萧承晏和老王爷陆霆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但两人都是千年的狐狸,那欣喜之色只在他们眼底一闪而过,立刻便被更深的忧虑和病弱所覆盖。
紧接着,一个熟悉却又带着明显虚弱和沙哑的女声,从暖阁深处清晰地传了出来,带着一丝气若游丝的无力感:“咳咳…有劳高公公和两位太医费心了,本宫身子不适,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是苏清芷的声音!真真切切!
高公公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如同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这怎么可能?!怎么会……真的在暖阁里?!
萧承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抑制不住的激动,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声音带着急切:“清芷!你醒了?感觉如何?”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侍卫推动轮椅。
老王爷陆霆更是瞬间入戏,脸上是毫不作假的关心:“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快!高公公,两位太医,里面请!”
高公公脸色变幻,惊疑不定,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压下满腹疑虑,堆起笑容:“靖王妃吉人自有天相!醒了就好!两位太医,快,快随咱家进去为靖王妃请脉!”
一行人穿过侧门,进入暖阁。暖阁内光线稍暗,窗户紧闭,只留了一条缝隙透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安神草药的气味。苏清芷半倚在宽大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长发随意地披散着,更添几分病弱。她眼睫低垂,似乎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靖王妃……”高公公上前,象征性地行了个礼,一双精明的眼睛却毫不避讳地在苏清芷脸上、身上扫视着,试图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破绽。
萧承晏的轮椅停在床边,他伸出手,带着疼惜地握住了苏清芷露在锦被外冰凉的手,他看向御医,声音低沉:“有劳二位太医了。”
两位御医连忙上前,恭敬行礼。其中一位年长的御医上前,取出脉枕:“请王妃伸出手腕。”
苏清芷似乎很吃力地微微动了动,将一只纤细苍白的手腕搁在脉枕上。她的手腕冰凉,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老御医屏息凝神,三根手指轻轻的搭上苏清芷的手腕上。触手冰凉,脉搏……老御医眉头先是微微一蹙,随即又缓缓松开,脸上露出凝重而了然的神色。
脉象似有若无,分明是长期忧思惊惧、耗伤心血、导致心脾两虚、气血双亏的典型脉象!而且这脉象……虚弱得不像话,绝非短期能伪装得出!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苏清芷毫无血色的脸和深陷的眼窝,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另一位御医也上前仔细诊察,结果与前者一致。两人低声交流了几句,对着高公公和萧承晏躬身道:“回公公,王爷,王妃脉象沉缓,气血两亏,心脾受损,元气大伤。此乃长期忧思惊惧所致,需安心静养,切忌再受刺激,辅以益气养血、安神之方,徐徐图之,方有望恢复。”
高公公听着御医的诊断,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他看了看苏清芷,试图从她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强撑或伪装。然而,苏清芷始终闭着眼,呼吸微弱,那份由内而外透出的极度虚弱,简直无懈可击!
萧承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心疼不已,他看向高公公,声音带着疲惫:“高公公,太医的诊断您也听到了,王妃她确实病得不轻。如今总算是醒了,还望公公回宫,在皇上面前,替王妃陈情一二,莫让皇上再忧心了。”
高公公的脸色阴沉,他精心策划的揭穿,竟成了板上钉钉的确诊!他憋着一口闷气,几乎要呕出血来。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王妃身体安康最是要紧,老奴定当如实禀报。既如此,老奴就不打扰王妃静养了,告辞,告辞!”
他有些懊恼,今日算是白跑一趟,还差点捅了马蜂窝,带着两位御医,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暖阁,离开了这让他栽了个大跟头的靖王府。
暖阁的门重新关上。
老王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随即瞪着萧承晏,压低声音却难掩激动:“臭小子!你媳妇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透?害得老子差点跟那没根的东西打起来!”
萧承晏依旧紧紧握着苏清芷的手,目光牢牢的锁在她的脸上,那眼神里有惊喜,有刻骨铭心的思念,更有无尽的心疼。
苏清芷缓缓睁开眼睛,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萧承晏担忧的脸庞,落在他身下的轮椅上。
苏清芷苍白的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清浅却足以点亮整个世界的弧度。她看着他,眼波流转,仿佛在用眼神温柔而坚定地说:萧承晏,我回来了!带着救你的药,回来了。
萧承晏坐在轮椅上,看着那熟悉的笑脸,胸腔中那颗悬了无数个日夜的心,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实处。他亦缓缓勾起唇角,回以一个同样无声、却足以包容一切的笑容。
高公公带着太医院的诊断和满腹憋屈回到宫中,在御书房外踌躇了半晌,才硬着头皮将靖王妃确系忧思过度、气血两亏、需长期静养的结论禀报上去。
御书房内,皇上听完,久久未语,眉头紧锁,眼中的疑云并未消散,反而更添几分阴鸷。
“气血两亏……忧思过度……”皇上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字,“高德海,你亲眼所见,她当真虚弱至此?毫无破绽?”
高公公冷汗涔涔:“回皇上,奴才……奴才亲眼所见!那靖王妃面色惨白,气息微弱,连说话都似有千斤重担压着。靖王和老王爷的关心,也不似作假,太医院的两位太医诊断……也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