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袭白衣胜雪,在月光下仿佛不染尘埃的谪仙。长发随风轻轻飘动,身姿挺拔,脸上……似乎覆着一层薄薄的银纱,看不清具体容貌,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同寒潭、却又带着几分寂寥的眼眸,正远远地望着寺庙厢房的方向,不知已站立了多久。山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袖和衣摆,猎猎作响,更添几分神秘与孤高。
随即,白影微动,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月色山林之中。
次日清晨,苏清芷沐浴斋戒后,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带着春桃和夏蝉前往斋堂用早饭。刚出院门,便恰好遇见了同样出门的萧景瑞和他的侧妃苏氏。
“哟,这不是靖王妃吗?真是好巧啊!”萧景瑞脸上堆起笑容,眼神却锐利地扫过苏清芷周身,试图找出任何一丝不寻常的痕迹,“靖王妃也是来用斋饭的?看来这慈安寺的香火果然灵验,连靖王妃都特地前来祈福。”
他那侧妃赵氏也娇滴滴地行礼,眼神却偷偷打量着苏清芷。
苏清芷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微微颔首:“原来是瑞王和侧妃,本王妃确是来为王爷祈福,瑞王这是……?”
萧景瑞立刻接话,演技浮夸:“哎…都是为了子嗣缘分!这赵侧妃肚子一直没动静,心里着急,便带她来求求佛祖,沾沾这慈安寺的福气。”他话锋一转,看着苏清芷,“说起来,靖王妃前几日才宣布开办女医塾,事务繁忙,竟能抽身来此清修多日,真是……有心了,不知靖王可知靖王妃此行?”他意在试探,暗示他知道苏清芷此行并非单纯祈福,且怀疑萧承晏也参与其中。
苏清芷岂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平淡却带着疏离:“王爷自然知晓,正是王爷体恤,允我前来静心。怎么,瑞王对此有何高见?”她四两拨千斤,直接将问题挡了回去。
萧景瑞被噎了一下,心中暗骂:装!继续装!他知道夜影昨夜来过,苏清芷此行必有蹊跷!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敢不敢,本王只是觉得靖王妃与靖王鹣鲽情深,令人羡慕。既然如此,那便一同去用斋饭吧?”他打定主意要死死盯住苏清芷,不信抓不到她的把柄!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来到斋堂,清粥小菜,馒头咸菜,虽简单,却也别有一番清淡滋味,苏清芷主仆三人吃得坦然自若。
反观萧景瑞和赵侧妃,则是食不下咽。萧景瑞皱着眉,勉强喝了几口粥,那寡淡的味道让他这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皇子直反胃。赵侧妃更是拿着筷子,对着那碟咸菜无从下手,娇声抱怨:“这……这怎么吃嘛……”
萧景瑞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忍着点!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他自己却也是味同嚼蜡,心里憋屈得很。
用完斋饭,苏清芷便悠哉悠哉地带着丫鬟前往大雄宝殿诵经祈福。萧景瑞立刻拉起不情不愿的赵侧妃,如同尾巴般紧跟其后。
殿内檀香袅袅,梵音低沉。苏清芷跪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神情专注而虔诚,仿佛真的心无旁骛。
萧景瑞和赵侧妃只得在她身后的蒲团上跪下,萧景瑞心浮气躁,哪里静得下心念经?一双眼睛时不时就瞟向苏清芷的背影,试图从她的举止中找出破绽。赵侧妃更是跪得难受,不住地扭动身子,唉声叹气。
苏清芷诵完一段经文,缓缓睁开眼,并未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身后两人的耳中,带着淡淡的嘲讽:“瑞王不是要求子吗?怎的也跟着本王妃在此诵祈福平安经?拜佛贵在诚心,心不诚,则愿不灵。殿下如此三心二意,小心……求子不成,反惹佛祖怪罪呢。”
萧景瑞被说得脸红,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咬牙道:“靖王妃说的是!本王……本王这也是为靖王祈福,聊表心意!”他强行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心里却气得快要爆炸。
就这样,萧景瑞硬是忍着不耐和腹诽,像个监工一样,眼巴巴地跟着苏清芷在佛前诵了一整天的经!期间枯燥乏味,膝盖跪得生疼,斋饭又难以下咽,对他而言简直是前所未有的酷刑!
好不容易熬到日头西斜,晚课结束。萧景瑞只觉得腰酸背痛,头晕眼花。
一回到厢房,赵侧妃再也忍不住,揉着酸痛的膝盖抱怨道:“这到底是什么苦差事啊!斋饭一点油水都没有,吃得妾身胃里直泛酸水!还要跪那么久,膝盖都要碎了!咱们明天能不能回去了?”
萧景瑞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监视了一天一无所获不说,还受尽了苏清芷的暗讽和这清苦之罪!此刻听侧妃还在抱怨,更是火上浇油!
“闭嘴!就知道吃吃吃!跪一下怎么了?!”他猛地甩开赵侧妃试图给他捶腿的手,怒气冲冲地吼道,“一点用都没有!”
说完,他再也待不下去,愤然起身,甩袖而出,将门摔得震天响,独自一人到院中生闷气去了,只留下目瞪口呆、委屈不已的赵侧妃在房里。
夜色中的慈安寺,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苏清芷在房中静坐,指尖摩挲着香囊中的念珠,目光沉静。而隔壁院中,七皇子萧景瑞望着苏清芷房间透出的微弱灯光,眼神阴沉得可怕。
“苏清芷……你最好别让本王抓到任何把柄!”他咬牙切齿地低语,心中那股被戏弄和挫败感交织的怒火,燃烧得越发炽烈。
接下来慈安寺的三日,青灯古佛为伴,苏清芷每日里除了固定的诵经祈福,便是在禅房内静坐看书,或是带着丫鬟在寺里允许的范围内散步赏景,言行举止,规规矩矩,挑不出一点错处。那份沉静与虔诚,仿佛她真的只是一心为夫君祈福而来。
这可苦了前来盯梢的七皇子萧景瑞和他的侧妃赵氏,粗淡的斋饭吃得他们面有菜色,枯燥的诵经跪得他们膝盖发软,连日来的无所事事更是耗尽了他们本就稀薄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