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芷见他暂无性命之忧,不再耽搁。她站起身,对幽踪道:“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幽踪警惕地环视四周,确认没有埋伏,才护着苏清芷上马。
马蹄声再次响起,两人绕过尸堆,沿着山道继续前行,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那年轻的北狄人靠在冰冷的石头上,目光追随着苏清芷远去的背影。他腹部的伤口依旧痛着,但那股温热的力量却无比真实。他看着她利落翻身上马的背影,看着她消失在暮色山道的拐角处,那双如同孤狼般的眼眸中,翻涌着一种刻骨铭心的烙印。
他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包扎得整齐的布带,又低头看了看掌心那包带着清苦药味的药粉。喉咙里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最终,只是怔怔的盯着苏清芷消失的方向,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入灵魂深处。
而此刻,她归心似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萧承晏,等我!
京城靖王府,前厅内气氛紧绷,老王爷陆霆端坐主位,脸色阴沉,手中的铁球捏得咯咯作响。萧承晏则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依旧,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对面站着的是皇帝萧御珩身边的心腹大太监高公公,他面皮白净无须,端着御前大总管的架子,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笑容,眼底深处却藏着毒蛇般的精明。他身后,跟着两名提着药箱的御医,还有几个神情严肃的侍卫。
“王爷,老王爷,”高公公的声音尖细,“皇上听闻靖王妃自宫宴受惊后一直缠绵病榻,忧心不已。这都多少日子了?靖王妃久病不愈,皇上实在是放心不下啊!这不,特命老奴带着太医院最好的两位太医,奉皇上口谕,务必亲自为王妃娘娘请脉问安,瞧瞧到底是个什么症状,也好让皇上安心,更是为了靖王妃的身体着想啊!”他特意强调了奉皇上口谕和务必几个字,其中的分量和逼迫,不言而喻。
萧承晏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薄毯,他微微垂着眼睑,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疲惫和病弱之感:“高公公,皇上的关爱,本王与王妃感念于心。只是王妃她……受惊过度,心悸神虚,最忌生人惊扰。太医开出的方子,本王都亲自盯着煎服,如今好不容易才睡下片刻。公公与御医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不如请太医将脉案留下,本王定当命府医仔细参详,待王妃稍好,再……”
“哎哟,我的好王爷!”高公公夸张地打断,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眼神却冷了下来,“您这话可就折煞老奴了!皇上口谕,那是金科玉律!老奴若连王妃的面都见不着,回宫可怎么向皇上复命?若是皇上怪罪下来,老奴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他微微躬身,姿态放低,语气却更显咄咄逼人,“再者说,御医亲自诊治,岂不比府医强上百倍?这也是皇上的恩典,是体恤王爷您侍疾辛苦啊!王爷,老王爷,您二位总不会……要抗旨吧?”
老王爷陆霆手中盘铁球的动作猛地一顿,铁球相撞发出一声脆响。他抬起头,眼神犀利:“高公公,这是在威胁我靖王府?”
“老奴不敢!”高公公立刻躬身,姿态更低,声音却依旧平稳,“老奴只是奉旨办事,求王爷和老王爷体恤奴才的难处。这暖阁……老奴今日是无论如何也得进去瞧上一眼,才好回宫交差。否则……奴才就只能跪在暖阁外,等王妃醒来,或者……请御林军来护驾了。”他语带双关,软中带硬,步步紧逼,不留余地!
老王爷重重的哼了一声,将铁球往桌上一拍:“放你娘的屁!高德海,你少拿皇上的口谕吓唬老夫!老夫当年在战场上砍敌人脑袋的时候,你小子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我外孙媳妇儿病得只剩一口气了,太医说了,最忌惊扰!不见风!不见光!更见不得你们这些没根儿的东西聒噪!滚!都给老夫滚出去!”
“老王爷息怒,老王爷息怒啊!奴才也是奉旨办差,身不由己啊。”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一旁的萧承晏,“王爷,您看……这圣命难违,老王爷如此阻拦,奴才回去……实在无法向皇上交代啊。”
萧承晏掩唇低咳了几声,声音虚弱却带着冷意:“公公若带人贸然闯入病室,恐惊扰了王妃,于病情有百害而无一利。若因此出了差池,这责任,高公公可担待得起?皇上那里,本王又该如何交代?”
高公公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这靖王祖孙二人,果然不好对付!但他奉的是死命令,今日不见到苏清芷本人,绝不善罢甘休!
“王爷言重了。”高公公脸上的笑容更深,也更冷,“宫中的御医,自有分寸,只在门外悬丝诊脉,绝不惊扰王妃。老王爷和靖王如此百般阻拦,莫非……”他拖长了尾音,意有所指地扫向内院的方向,“王妃的病情……另有隐情?还是说靖王妃根本就不在府中?!”
此言一出,老王爷猛地一拍椅子:“狗奴才!你找死!”他作势就要起身。
萧承晏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猛地攥紧,眼神瞬间变得杀气腾腾:“高公公!慎言!”
高德海心中冷笑,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见到苏清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就不信,这靖王府真敢公然抗旨,对他这个御前大太监动手!
“既然王爷执意不肯通融……”高公公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股狠劲,“那老奴就只能得罪了!来人啊,随咱家去暖阁请脉!”他大手一挥,就要带着人强行往后院闯!
“放肆!”老王爷怒喝一声,猛地站起身!
“高德海!你敢!”萧承晏眼中杀意十足!
夜影的身影闪出,挡在了通往内院的月洞门前,杀气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