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外公这么一闹,他心中的焦灼郁闷似乎疏散了些许,反而生出几分哭笑不得的无奈。
他想起外公那句气吼吼的“哪凉快哪待着去”,不由得失笑摇头。
“哪凉快哪呆着去?”他低声自语,面具下的唇角微扬,“去后院喂喂鱼?”随即又摇头,那锦鲤被清芷喂得肥硕的很,见了他怕是爱搭不理。
“去门口数数蚂蚁?”他堂堂靖王,何时无聊至此。
“还是真的去地窖抱着冰块睡一觉?”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这倒真是……凉快得很。
想着想着…他的阴霾心情也仿佛透进了一丝光亮,然而,他的笑容又很快便淡去,苏清芷不在身边的空落感再次悄然弥漫开来。
他来到书房,打算用公务强行压下纷乱的思绪。他刚拿起一份卷宗,书房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王爷。”管家在门外恭敬地唤道。
“进来。”
管家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份样式古朴雅致的拜帖,神色有些微妙:“王爷,府门外来了一辆马车,未有标识,只下来一个丫鬟,递上了这份拜帖。那丫鬟声称是……秦将军府的人,还说……王爷您看到拜帖,一定会见的。”
“秦将军府?”萧承晏闻言,面具下的眉头蹙起,接过拜帖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打开拜帖,里面的字迹清秀婉约,落款处却是一个让他眸光微凝的名字。
若是平日,他或许还会出于旧情或礼节,见上一见,问明来意。但此刻,清芷身陷宫中,局势诡谲,这看似寻常的拜访,背后是否藏着别的意味?他不能不多加防备。
更何况,清芷此时并不在府中。
他沉默了片刻,直觉告诉他,此事绝不简单。无论是旧事重提,还是另有所图,此刻他都没有心情,更不愿在苏清芷不在时,与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势力有所牵扯。
他将拜帖合上,随手放在书案一角,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沉:“回复门外的人,本王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让她请回吧,改日再来。”
管家福伯虽然心中疑惑这秦将军府之人是何方神圣,能让对方丫鬟如此笃定,又让靖王爷如此干脆地拒绝,但他深知分寸,绝不多问,立刻躬身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回绝。”他接过被退回的拜帖,匆匆赶往靖王府门口。
靖王府大门外,一辆看似普通却用料讲究的青幔马车静静停在那里。车旁站着一名衣着体面、气质不同于寻常婢女的丫鬟,正翘首以盼。见管家出来,她立刻迎上前,脸上带着期盼的笑容:“管家,靖王爷可是允了?”
管家将拜帖递还,客气却疏离地道:“姑娘请回吧,我家王爷今日身体抱恙,实在不便见客。王爷说了,请改日再来。”
那丫鬟闻言,明显一怔,脸上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绝无可能的事情。她愣了好几秒,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管家,您是不是没说清楚?我们是秦将军府的人,靖王爷他……”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车厢,随即又转回头,急忙从袖中掏出一锭不小的银元宝,试图塞给管家,压低声音道:“管家,烦请您再通传一次?或许靖王爷是忘了什么?我家主人确有极其重要之事,务必今日见到王爷,您再帮帮忙……”
管家见状,连忙将银子推回,脸色也严肃了几分:“姑娘这是做什么?万万不可!王爷既已发话,老奴岂能再扰?王爷说不见,今日便定然是不会见的了,还请回吧,莫要让老奴为难。”
那丫鬟见贿赂不成,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却仍不死心,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执拗:“管家,拜托您了!真的万分重要!今日若见不到靖王爷,我们……我们是不会走的!”她目光坚定地看着靖王府那威严的朱漆大门。
管家见她如此坚持,心下更是觉得古怪,但主子之命不可违,他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罢了,老奴便再去禀报一次,但王爷见与不见,老奴实在不敢保证。”
“多谢管家!多谢!”那丫鬟连连道谢。
管家福伯转身再次入府,留下那丫鬟在原地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书房内,萧承晏听完管家的第二次禀报,眉头锁得更紧,对方如此执着,甚至不惜以不会走相胁,更印证了他的猜测,来者不善,且必有所求,或者说,必有所恃。
但他心意已决,绝不会在苏清芷不在时,节外生枝。
“既然她们愿意等,那便等着吧。”萧承晏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不必再理会,府门照常守卫即可。他们爱等多久,便等多久。”
“是。”管家心中凛然,知道王爷这是动了真格,彻底回绝了。他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再次来到靖王府门口,那丫鬟急切地望过来,立刻迫不及待地追问:“管家,如何了?靖王爷可愿见了?”
管家只是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并未再多说一个字,便转身吩咐门房紧闭大门,加强守卫,自己则径直回内院去了。
那丫鬟看着再次紧闭的靖王府大门,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失魂落魄地回到马车边,对着车厢低声禀报了几句。
车厢内沉寂了片刻,最终,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指令。那辆青幔马车,就那样静静地、固执地停在了靖王府大门外的街角,既不靠近,也不离去。从晨光熹微,到日上三竿,再到夕阳西下,最后彻底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始终未曾离去。
靖王府内,萧承晏坐在书房的窗边,心中的疑虑与警惕也如同这夜色一般,越来越浓。她的突然出现,究竟意欲何为?所有的疑问,都只能等苏清芷回来,再从长计议了。而此刻,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坚守这道门,绝不妥协。
靖王府门外,那辆神秘的青幔马车日复一日地固执守候,每日准时出现,又在每日深夜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