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昨夜夜影带回苏清芷要他亲自去接的消息时,他有多么的欣喜若狂!若非宫门下钥,他恨不得昨夜就立刻冲进皇宫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几日,他简直是熬过了无数个荒芜的春秋。靖王府里没有了她的身影,安静得令人窒息,就连空气都变得沉闷压抑。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一颗心全系在了宫墙之内,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身上。
如今,终于能去接她回府了!
他身后跟着靖王府的侍卫和随从,车马也已备好,显然是要出门的架势。
这动静立刻吸引了靖王府斜对面那辆已坚守多日的马车的注意。一直守在车旁、眼睛都快望穿了的丫鬟小蝶顿时一个激灵,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她慌忙凑近车窗,声音兴奋却压得极低:“小姐!小姐!出来了!靖王爷!是靖王爷本人出来了!”她刻意强调了本人二字。
马车内原本一片沉寂,闻言瞬间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紧接着是一个带着难以置信和巨大惊喜的、微微发颤的女声:“真的?!他……他亲自出来了?是为了……为了见我?”那声音里充满了期盼和雀跃。
小蝶连连点头,尽管车里的人看不见:“千真万确!靖王爷看着心情很好呢!奴婢这就扶您下车?”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自家小姐得偿所愿的场面了。
然而,车内的人却忽然安静了下来,似乎在极力平复激动的心情。
片刻后,传来一声刻意拿捏的、带着几分娇柔与矜持的轻咳:“咳……不急……小蝶,你且退开些。既是靖王爷亲自来迎,我……我自当等他亲至车前相请,方合礼数。”
她想象着那个俊美无俦的男人,如何一点一点地靠近她的马车,如何用那双深邃的凤眸凝视着她,如何向她伸出手,温柔地扶她下车……那画面让她心尖都酥麻了。
小蝶闻言,虽觉有些奇怪,但也不敢违逆,乖乖应道:“是,小姐。”她退后两步,垂手侍立,脸上却洋溢着与有荣焉的骄傲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靖王爷如何殷勤地走向她们。
小蝶心中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看来她们连日来的坚持终于打动了靖王爷的芳心……啊不,是终于引起了靖王爷的注意!
她挺直腰板,目光灼灼地望向靖王府门口,准备迎接那历史性的一刻,然后,她就看到……
靖王爷的轮椅被平稳地推下了靖王府门前的台阶,侍卫利落地打开靖王府那辆更为宽敞华丽的马车车门。
两名侍卫小心地将靖王爷连人带轮椅一起推上了马车。
车夫一扬鞭,靖王府的马车,连同前后护卫的随从,组成一列队伍,在她面前……毫不留恋、甚至速度越来越快地……驶离了靖王府大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目标明确。
而那坐在轮椅上的俊美王爷,自始至终,目光都望着前方,唇角带着愉悦的弧度,仿佛在憧憬着什么美好的事物,完全……完全没有向她们这辆守候了无数个日夜的马车投来过哪怕一丝一毫的视线!
小蝶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石化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一阵晨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显得她的身影格外萧瑟和……滑稽。
马车里的人久久听不到外面的动静,那预想中的脚步声、温柔的呼唤声全都没有,只有马蹄和车轮远去的嘈杂声。她心中的期待渐渐被不安所取代,忍不住再次出声询问,声音里已带上了一丝焦躁:“小蝶?外面情形如何?靖王爷……可是过来了?”
小蝶被这声询问惊醒,艰难地、如同生了锈的机器般,一寸寸地转过身,面向马车。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几乎不敢想象小姐听到消息后的反应。她磕磕巴巴,声音细若蚊蝇:“那个……小姐……靖王爷他……他带着人……急冲冲地……走……走了……”
马车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死一样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片刻之后,“什么?!!!”
一声尖厉到几乎破音的、充满了震惊和愤怒的尖叫声猛地从马车内爆发出来,震得车帘都微微晃动!
“走了?!他竟然走了?!他没看见我们吗?!他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吗?!萧承晏!你……你竟敢如此羞辱于我!!”
她刚才还在车内精心调整发髻,演练着如何矜持而优雅地回应他的邀请,如何欲语还休地看他一眼……合着这一切的内心戏,所有的期待和算计,全都成了她一个人的笑话!
小丑竟是她自己!!
随即,“砰!”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狠狠摔在车壁上的声音。
“啊……!!!”一声终于爆发的、气急败坏的尖叫声从车内传出,吓得拉车的马都不安地动了动蹄子。
巨大的羞愤和怒火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风度,猛地一把掀开车帘,对着早已吓傻的车夫厉声尖叫:“回府!立刻!马上!回府!!!”
那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气急败坏的意味,与平日里刻意维持的温婉形象判若两人。
车夫吓得一哆嗦,哪敢怠慢,连忙挥动马鞭,驾着这辆承载了无数失望和愤怒的马车,灰溜溜地驶离了靖王府门前这条让它坚守了多日、却最终沦为一场笑话的街道。
而另一边,萧承晏的马车正行驶在通往皇宫的街上。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带笑的脸上,他心中盘算着清芷见到他时会是怎样的表情,是惊喜?还是娇嗔他来得太慢?几日不见,她可有消瘦?宫中饮食可还习惯?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将她接回家,他的心情就愈发飞扬,恨不得马车能生出一对翅膀,立刻飞入那深宫之中。
至于靖王府门前那辆马车和它那莫名其妙的主人?
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