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娜仁心中冷笑,面上却忽然绽开一个娇嗔的笑容,转向赫连隼:“哥哥,人家最近可没空陪你这位美娇娘呢!我呀,正准备出发去一趟崇胤呢!”
说到崇胤两个字时,她故意顿了顿,紧紧盯着塔娜的眼睛和面部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然而,塔娜只是安静地听着,眼神依旧茫然,仿佛崇胤这两个字对她而言,与草原、帐篷并无区别,激不起半分涟漪。
赫连娜仁心中冷哼,继续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崇胤那个靖王萧承晏死了!听说死得可惨了,我正好去瞧瞧热闹,参加他的葬礼!”
这话如同巨石投湖,连旁边的侍女们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偷偷抬眼去看塔娜的反应。
赫连隼也看似随意地站在一旁,实则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塔娜身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可塔娜依旧只是静静地站着,脸上甚至连一丝好奇或是疑惑都没有,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与她毫无关系的名字和事件。
赫连隼眼底的疑虑稍减,但并未完全消除。他适时地开口,假装训斥赫连娜仁,语气却带着一种刻意炫耀的残忍:“整天就知道瞎胡闹!崇胤靖王的葬礼,你去凑什么热闹!”他顿了顿,声音提高,确保塔娜能听清每一个字,“更何况,那萧承晏是被你哥哥我一刀捅死的!死在我手里的人,你去参加哪门子葬礼!”
赫连娜仁立刻配合地捂住嘴,发出一声做作的惊呼,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哦!天呐!哥哥,这是真的吗?那个据说很厉害的崇胤战神靖王,真的是被你杀死的?”
赫连隼倨傲地扬起下巴,语气笃定:“当然!本王亲手所为,岂会有假?”
“哥哥!你好厉害啊!”赫连娜仁立刻拍手欢呼,兄妹俩一唱一和,言语间充满了对生命的漠视与残忍的得意。
在整个过程中,他们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锁定在塔娜身上。而她,只是像一个置身事外的听众,甚至在他们提到杀死、葬礼这样血腥的词汇时,眼中连一丝本能的恐惧或不适都没有流露出来,只有一片彻底的、令人心惊的空茫。
赫连娜仁与赫连隼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场蹩脚的试探戏码,面对如此毫无波澜的反应,似乎也演不下去了。
赫连隼清了清嗓子,重新换上那副温和的面具,对塔娜道:“你好好休养身体,不要多想。本王和娜仁还有事,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塔娜依旧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目送着他们兄妹二人转身离开院落。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外,塔娜才缓缓收回目光,阳光照在她苍白而精致的侧脸上,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
过了片刻,她才微微侧首,对身旁亦步亦趋的侍女轻声道:“我有些乏了,想回房歇息。”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小姐。”侍女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转身走回那座布置华丽却如同牢笼的卧房。将塔娜安置在铺着柔软兽皮的床榻上,为她盖好锦被,侍女垂首退至门边。在轻轻合上房门前,她忍不住又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塔娜已经阖上双眼,呼吸平稳,面容恬静,似乎真的只是倦极而眠,没有任何异常。
“小姐您好生休息,奴婢就在外间候着。”侍女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恭顺。
塔娜没有回应,仿佛已经沉入浅眠。
侍女心下稍定,轻轻带上房门,随即脚步匆匆,不敢有片刻耽搁,径直朝着赫连隼的书房而去。
书房内,赫连隼负手立于窗边,眉头微锁。赫连娜仁则不耐烦地踱着步,脸上写满了焦躁与不甘。
见侍女进来,赫连娜仁立刻冲上前,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样?我们走后,她有没有什么反应?是不是偷偷哭了?或者表现出任何不对劲?”
侍女跪伏在地,恭敬地回答:“回公主殿下,并没有。奴婢仔细留意了,塔娜小姐只是说累了,便由奴婢扶回房休息,期间神色如常,并无任何悲戚、愤怒或异样的情绪流露。奴婢关门时,她已然闭目歇息,呼吸平稳。”
“怎么可能?!”赫连娜仁失声叫道,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她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说她和那个靖王萧承晏情深似海,鹣鲽情深吗?听到自己丈夫的死讯,而且还是被哥哥你亲手所杀,她怎么可能如此平静?!难道……她真的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个结论让赫连娜仁感到一阵憋闷,仿佛蓄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赫连隼依旧沉默着,只是搭在窗棂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女退下,声音听不出喜怒:“继续留意她的一举一动,饮食起居,任何细微异常,立刻来报!”
他顿了顿,补充道:“在她身体彻底恢复之前,先按兵不动,不必在饮食中下药。待她体力恢复,再将我交给你的软骨散每日少量混入她的饮食中,确保她无力反抗,也……无法逃离。”
“是,奴婢明白了。”侍女恭敬应下,低头退出了书房。
房门再次关上,赫连娜仁立刻转向赫连隼,语气急切:“哥哥,你怎么看?你相信她是真的失忆了吗?还是……她的演技真的如此高超?”
赫连隼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妹妹脸上,不答反问:“那你呢?方才近距离观察,你可有看出任何破绽?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眼神闪烁,或是肌肉的紧绷?”
赫连娜仁被他问得一噎,仔细回想塔娜那空洞茫然、如同初生婴儿般纯净的眼神,以及那全然置身事外的平静,她不得不承认:“……没有,她看起来,就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感觉不到。”
“或许,”赫连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真的就是失忆了,那场离魂之症,慧明老和尚的救治,或许真的抹去了她所有的过去,若真是如此……”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我们方才那番刻意的表演,在她眼中,与跳梁小丑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