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果然是我赫连隼看中的女人!”他止住笑声,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火焰里不再仅仅是愤怒,更添了一种棋逢对手的、近乎变态的浓烈兴趣与征服欲,“够胆识!够聪明!也够狠!”
这坠崖假死之计,不仅需要莫大的勇气踏入这片绝地,更需要冷静的头脑和对他心理的精准把握!她算准了他会怀疑,算准了他会亲自下来查看。
她利用这险峻的地形和人的惯性思维,成功地让他相信她已经香消玉殒,从而放弃追捕!哪怕他识破了她的计谋,她也已经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逃脱时间!
“好!很好!”赫连隼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亮,他非但没有因被屡次戏弄而气馁,反而觉得体内某种沉睡的狩猎本能被彻底唤醒,觉得这场追逐游戏变得更加有趣了,更加让他欲罢不能了。
这样的对手,这样的猎物,才配得上他北狄太子的身份!征服这样一个兼具美貌与智慧、坚韧与狡猾的女子,远比得到十个百个温顺的玩物,更能让他感受到极致的快意!
这样的女人,才配站在他身边,才值得他耗费如此心血!
“图哈!”赫连隼猛地转身,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酷与威严,甚至比之前更加森寒,“传令下去!黑风山脉所有已知的出口、隘口,包括那些猎户才知道的隐秘小径,全部给本王封锁死!加派三倍人手,日夜巡逻,设下明哨暗卡!”
他抬头,望向那被浓密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她一定还在这山里,游戏,还没有结束。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亲手将你这只狡猾又美丽的小狐狸,重新抓回笼中的那一刻。”
崖底的夜,比山林其他地方更显幽邃死寂。冰凉的溪水潺潺流过石缝,声音被无限放大,更衬得四周万籁寂静。浓重的雾气从谷底弥漫上来,带着刺骨的湿寒。
苏清芷并没有如赫连隼所料的那般,仓皇向着山脉深处远遁。她太清楚自己身体的极限了,连日的奔逃,她精神与体力的双重透支已至临界。若再不休息,不需赫连隼来抓,她自己便会先倒在这片原始丛林里,成为猛兽的腹中餐。
所以她选择留在崖底,这是一场豪赌。赌的便是人心,是赫连隼那多疑又自负的性格。
她在上方悬崖边缘精心布下疑阵,留下衣料,制造坠崖假象。若赫连隼信了,自然撤兵,她可从容离去。若他不信,以其性格,必会认定她已金蝉脱壳,正向山脉外围或深处逃窜,从而将搜索重心完全放在那些方向上。
而真正的灯下黑,恰恰就是这个刚刚被仔细搜查过、并被认定为故布疑阵的崖底!
在赫连隼到来之前,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选择了崖壁旁一棵枝叶茂密的古槐树。凭借着残存的敏捷,她艰难地攀爬上去,在几根粗壮枝干交错形成的天然平台上蜷缩下来。这里离地数丈,既能躲避地面可能存在的毒虫蛇蚁,浓密的树冠又是极好的遮蔽。
夜色渐深,远处传来了恐怖的狼嚎声,星星点点的火把光芒如同游动的鬼火,穿透林间的黑暗,在这片原始山林里蔓延开来。
苏清芷屏住呼吸,将身体尽可能融入树干的阴影里,连心跳都仿佛刻意放缓。
很快,一队举着火把的北狄士兵便骂骂咧咧地来到了崖底,在她藏身的古槐树的下方,火光跳跃,映亮了他们疲惫而烦躁的脸,也隐约映出了树上苏清芷苍白的侧脸轮廓。
“妈的,那女人到底跑哪儿去了?这鬼地方!”
“太子殿下断定她没死,肯定还在山里!”
“这黑灯瞎火的,怎么找?说不定早就被狼叼走了!”
“少废话,仔细搜!那边看看!”
士兵们的交谈声,夹杂着拨弄草丛、翻动石块的声响,清晰地从下方传来。有人甚至不耐烦地抬头,朝黑黢黢的树冠望了几眼。
那一瞬间,苏清芷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然而,夜色深沉,枝叶繁茂,加之她所处位置巧妙,与树干几乎融为一体。士兵们仰头看到的,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摇曳的枝叶阴影。他们并未多想,只当是山风吹动,抱怨着、搜寻着,很快便举着火把,骂骂咧咧地朝着崖底其他方向,以及通往山脉更深处的路径搜去。
脚步声和火光渐渐远去,崖底重归黑暗与寂静。
苏清芷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股巨大的虚脱感席卷全身。冷汗早已浸透内衫,此刻被山风一吹,冷得她牙齿微微打颤。
她赌赢了。
赫连隼和他的手下,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将整个黑风山搅得天翻地覆,无数火把在山林间游弋、呼喊声此起彼伏,整整一夜未曾停歇。他们搜索了每一条疑似的小径,翻越了邻近的山头,却独独没有再回过头,仔细审视这片刚刚离开、被认为毫无价值的崖底。
而苏清芷,就在他们头顶不远处的树上,在这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为她而设的喧嚣,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不敢睡得太沉,保持着警觉的浅眠,但身体的极度疲惫让她终于得到了宝贵的休息。山间的夜风,远处搜寻的喧嚣,反而成了她此刻最奇特的安眠曲。
这一夜,赫连隼和他的精锐在危险的原始山林里徒劳无功,彻夜未眠。
而他要找的人,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获得了一夜喘息之机,如同蛰伏的精灵,在黑暗中静静恢复着力量。
晨曦微露,林间弥漫着乳白色的薄雾,带着草木清冷的气息。在古槐树上休整了一夜的苏清芷缓缓睁开眼,尽管周身依旧酸痛,四肢百骸叫嚣着疲惫,但比起昨日濒临极限的状态,已然好了太多。
她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庆幸与感激,多亏了在靖王府时,外公每日清晨雷打不动的督促与训练,不仅仅是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更有负重、耐力的粗浅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