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地奇球场仿佛成了一个被遗忘在天地怒吼中的孤岛。铅灰色的云层几乎要压到最高的看台顶,狂风不再是呼啸,而是变成了某种实体般的巨力,蛮横地撕扯着旗帜、雨伞和球员们单薄的身形。冰冷的雨水不再是滴落,而是如同瀑布般倾泻,砸在看台顶棚和球员头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水汽和刺骨的寒意。
哈利·波特紧伏在光轮2000上,湿透的袍子沉重地贴在身上,冰冷刺骨。他眯起被雨水糊住的眼镜,努力在一片灰蒙蒙的雨幕和水雾中搜寻那一点微弱的金色。视野极差,风声和雨声掩盖了一切其他声响,他只能依靠本能和对扫帚的绝对掌控,在混乱的气流中艰难地维持平衡,像一只在暴风雨中挣扎的海燕。
他不断地拔高,试图寻找一个视野稍好的位置,同时也想暂时摆脱下方球员们激烈碰撞带来的混乱气流。扫帚颤抖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载着他冲破一层又一层冰冷的雨帘,向着那仿佛触手可及的、翻滚着不祥乌云的天空顶端飞去。
终于,他几乎飞到了赛场的最高空,来到了云层的底部。这里的风更加狂暴,几乎要将他从扫帚上掀下去。他死死抓住扫帚柄,手指冻得僵硬。就在这时——
“轰咔——!”
一道惨白的、撕裂天地的闪电,如同愤怒神灵投下的巨矛,猛地劈开了浓密的乌云!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在同一瞬间炸响,仿佛就在哈利耳边轰鸣,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抖。那道闪电不偏不倚,正正击中了不远处同样在努力拔高、寻找飞贼的赫奇帕奇找球手!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被雷声吞没。
哈利惊恐地看到,那位赫奇帕奇的找球手浑身闪烁着残余的电光,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脚下的扫帚冒出一股黑烟,失控地旋转着向下方坠落而去(幸好被及时赶到的霍琦夫人和几个救援咒语稳住,但显然失去了比赛能力)。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让哈利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闪电劈开的云层裂缝,仿佛想看清那苍穹之后的愤怒之源。
就在那乌云翻滚的裂隙深处,在雷电余光的映照下,他看到了——一片形状极其诡异、凝聚不散的黑色云团。那轮廓……那姿态……
像极了一只巨大的、蹲伏着的黑狗!
和他之前在特里劳妮教授茶杯里看到的那个“不祥”的形态,几乎一模一样!
一股冰冷的、远超雨水寒意的恐惧瞬间沿着脊椎爬满了全身。又是它!那个死亡的预兆!它不仅仅在茶杯里,它甚至出现在了这暴风雨的天空之上!
就在他因为这惊人的发现而心神剧震、僵在原地的瞬间,一道微弱的金光,如同嘲弄般,悄无声息地从他耳边极近的距离“嗖”地一下掠过——是金色飞贼!
它出现得如此突兀,如此接近,几乎触手可及!
哈利猛地回过神,求胜的本能和找球手的职责压倒了对“不祥”的恐惧。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一压扫帚柄,光轮2000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调转方向,如同一支离弦的红色箭矢,朝着那点即将消失在雨幕中的金色疾追而去!
他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不顾一切地俯冲、盘旋、急转,追逐着那道飘忽不定的金光。风声在耳边化为尖锐的厉啸,雨水像密集的冰针般抽打在他的脸上和手上,但他眼中只有那个上下翻飞的小球。他忘记了高度,忘记了危险,忘记了天空中的黑狗云,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比赛,只剩下猎手追逐猎物的纯粹本能。
他追着飞贼冲向了球场边缘那片无人、且更加阴暗的区域,那里靠近禁林,光线尤其晦暗。
就在他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飞贼那冰冷金属翅膀的刹那——
一股截然不同的、无法用风雨解释的、深入骨髓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骤然降临!
这寒意并非来自体外,而是从内心深处滋生,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快乐。耳边呼啸的风声、观众的呐喊、甚至雨水的声音都迅速远去、扭曲,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
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尖叫……在 pleading ……一个高亢、冷酷的笑声……
是妈妈……还有伏地魔……
绝望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僵硬地、艰难地转动着仿佛被冻住的脖颈,看向那股寒意最浓重的来源——
就在他面前,不到十英尺的空中,悬浮着至少十几个身披破烂黑色斗篷、高大扭曲的身影。它们没有脚,仿佛由最深的黑暗和绝望凝聚而成。它们隐藏在兜帽下的“脸”齐刷刷地对着他,那是一种无形的、贪婪的吮吸,仿佛要将他灵魂中最后一点温暖和希望都吸食殆尽。
是摄魂怪!大量的摄魂怪!它们闯进了魁地奇球场!
离他最近的那个摄魂怪,缓缓地、令人毛骨悚然地抬起了它那隐藏在兜帽下的“头部”。哈利看不到它的眼睛,却能感觉到一种空洞的、吞噬一切的凝视。然后,那破败斗篷下的阴影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如同一个无形的、通往绝对冰冷的深渊——
“不……不要……”
哈利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举起魔杖,念出守护神咒,但那些快乐的记忆——和罗恩、赫敏在城堡里的欢笑,赢得魁地奇杯的激动,甚至刚刚追逐飞贼的兴奋——全都像被橡皮擦抹去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脑海中只剩下那道绿光,妈妈的尖叫,和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
他的视线迅速模糊、变暗,身体的力量被彻底抽空。手指无力地松开了扫帚柄,冰冷的扫帚从他身下滑落。他整个人,像一片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枯叶,又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从上百英尺的高空,头朝下,直直地、毫无生气地朝着坚硬、泥泞的地面坠落下去!
“哈利——!”看台上爆发出无数惊恐的尖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人们能看到那抹红色的格兰芬多队服在灰暗的天空中划出的、令人心碎的坠落轨迹。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柔和却无比强大的金色光芒,如同初升的太阳瞬间驱散黑暗,从校长看台的方向爆发出来!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温暖、坚定、充满希望的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球场,甚至将那十几个摄魂怪逼得向后飘退,发出了无声的嘶嚎。
与此同时,哈利下坠的身体仿佛落入了一个无形而坚韧的魔法网中,下坠的速度骤然减缓,变得如同羽毛般轻盈。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举着他,让他缓缓地、平稳地落在了早已冲进球场的麦格教授和庞弗雷夫人身边,甚至没有溅起多少泥水。
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他站在看台上,须发皆张,平日里温和的蓝眼睛里此刻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他手中的老魔杖指向天空,那道驱散摄魂怪和接住哈利的强大魔法,正是由他发出。他的脸色异常严峻,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球场一片死寂,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邓布利多展现出的强大力量惊呆了。
莱尔兰纳在斯莱特林的看台上,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异色的眼眸清晰地看到了哈利坠落的全过程,也看到了邓布利多及时而强大的干预。他的猫耳在兜帽下警惕地竖着,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那属于摄魂怪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冰冷魔力余波。他能感觉到,这件事,远比一场魁地奇比赛的胜负要严重得多。
而另一边,德拉科·马尔福脸色惨白如纸,他死死地盯着下方被教授们围住的、生死不明的哈利,之前所有的伪装和自欺欺人在这一刻粉碎。他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那只被雨水浸透、画着嘲讽涂鸦却意外藏着“LoVE”字样的纸鹤,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