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炉火的暖意与邓布利多深邃的目光隔绝在内。莱姆斯·卢平领着西里斯·布莱克——这个十二年来他一直以为早已背叛一切、如今却以如此狼狈又决绝的姿态重现于眼前的故友——沉默地走在霍格沃茨空旷的走廊里。石墙上火炬的光芒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一如他们此刻纷乱的心绪。
卢平的办公室位于城堡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陈设简单,带着临时住所特有的清冷。他关上门,挥动魔杖布下几个静音咒和防护咒,动作熟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背靠着门板,仿佛需要这点支撑才能站稳。他的目光再一次,近乎贪婪又带着巨大痛苦地,落在西里斯身上。
西里斯站在房间中央,瘦削的身体在过于宽大的破旧衣物里显得空荡荡的,长期的阿兹卡班生活在他脸上刻下了深重的痕迹,但那双深陷的眼睛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光芒。
月亮脸… 西里斯的声音比在校长办公室时更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又压抑着汹涌的情绪。
先坐下,西里斯。 卢平打断他,声音低沉而紧绷。他指了指壁炉旁两把略显陈旧的扶手椅,自己先走过去坐下,双手紧握在一起,指节泛白。告诉我…从头开始。关于彼得…还有,关于…他。 最后那个字,卢平说得极其轻微,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西里斯依言坐下,身体深陷进椅子里。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从那个致命的万圣节夜晚,到他冲动地去找彼得对质,再到那场爆炸,彼得的伪装,以及他自己含冤入狱…十二年的痛苦与愤怒,十二年的煎熬与等待,化作语无伦次却饱含血泪的叙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卢平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苍白。当西里斯讲到他在女贞路附近游荡,第一次看到那个银发异瞳的少年时,卢平猛地闭上了眼睛,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我躲在阴影里,看着他跟着那个红发女孩走进那栋房子。西里斯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当时的脑子…梅林啊,我以为阿兹卡班终于把我逼疯了!那是洛伦教授!我发誓,莱姆斯,除了年纪小了很多,身体看起来…很单薄之外,简直一模一样!一样的头发,一样的眼睛,甚至连…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甚至连安静看着人的那种专注神情都像!
卢平缓缓睁开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混乱:但这不可能…西里斯,这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的魔法规律!时间转换器有严格的使用限制,而且…而且邓布利多称他为我的儿子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西里斯烦躁地抓着自己纠结的黑发,但我可以肯定,他就是兰斯·洛伦!那个只教了我们一年,却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的魔法史教授!
提到洛伦教授,卢平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他的课…确实与众不同。卢平的声音轻了些,还记得他是怎么讲解妖精叛乱的吗?
西里斯几乎是立刻接话,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光彩:记得!那个咒语…叫什么来着?幻境奇现?梅林啊,我们就像真的站在了谈判现场,能看到妖精首领脸上每一条愤怒的皱纹,能感受到当时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根本不用我们死记硬背那些条约和日期。
他说,历史不是故纸堆里的灰尘,而是曾经真实流淌的血液与魔法。卢平低声复述着,语气中带着怀念,他让那些名字和事件都活了过来。
而且他总有办法让最枯燥的内容变得有趣,西里斯补充道,嘴角甚至不自觉地向上扯了一下,讲中世纪追捕女巫时,他模仿那些惊慌失措的村民,学得惟妙惟肖,把大家都逗笑了,但下一秒又能用极其严肃的语气告诉我们那段历史背后的悲剧。
卢平点了点头:他有一种…奇特的气质。大部分时间沉稳得像块历经风霜的岩石,但偶尔又会流露出一点孩子般的顽皮。记得吗,有一次你、詹姆和彼得在课堂上偷偷传纸条,被他发现了。
西里斯哼了一声,但这次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他没收了纸条,看了一遍,然后只是挑了挑眉,说布莱克先生,如果你们对十四世纪魁地奇规则的演变有这么浓厚的私下研究热情,我很乐意在课后与你们深入探讨。不过现在,能否请你们把注意力暂时借给十五世纪的巨怪战争?梅林啊,詹姆当时脸都绿了!
但他从不会当众羞辱学生,卢平轻声说,即使是在月圆前后,我状态不好的时候,他也总是能找到最温和的方式提醒我,或者干脆让我去帮他整理一些档案…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神变得复杂,现在想来,他好像…特别理解我的处境。
西里斯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对每个人都似乎能看透。彼得…提到这个名字,他的声音瞬间冷硬,彼得那时候就很怕他。洛伦教授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我说不上来,不是厌恶,但像是早已看穿他骨子里的懦弱。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各自沉浸在回忆中。炉火噼啪作响。
但他的考核可一点都不温和,西里斯突然说道,带着点心有余悸,每月一次,不合格的人会被单独辅导,方式…千奇百怪。记得纳西莎吗?她有一次没通过,被迫用吟唱十四行诗的方式复述了一遍整个妖精叛乱史。
卢平微微笑了笑:那是因为她总在背后嘲笑其他学院的学生。洛伦教授说,既然她这么擅长评判他人,不如试试用艺术的形式来表达历史。很有效,从那以后她收敛了很多。
他总有他的道理,西里斯摇了摇头,但语气中并无不满,而且说实话,虽然方式古怪,但确实让人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掉。
又是一阵沉默。卢平注视着跳动的火焰,轻声说:最让我困惑的是,他离开得那么突然。学年结束那天,他还和我们道别,说期待下学期继续带领我们探索魔法史的奥秘。但等到新学期开始,宾斯教授就回来了,邓布利多只说洛伦教授因私人原因离开了。
而现在,西里斯的声音将卢平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的语气变得激动而困惑,我们看到了什么?一个年轻的、看起来体弱多病的莱尔兰纳·邓布利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莱姆斯?一个人怎么可能既是我们记忆中的成年教授,又是现在这个十三岁的孩子?他是怎么做到的?从未来回到过去教我们?然后又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卢平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眉头紧锁:时间魔法是魔法部监管最严格的领域之一。如此大规模的…逆转,闻所未闻。而且,如果他是从未来回来的,他为什么要选择我们的五年级?是随机,还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还有他的名字,西里斯指出,兰斯·洛伦。这显然是个化名。为什么他要隐藏身份?他在躲避什么?或者说…他在准备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与一丝隐隐的不安。莱尔兰纳,或者说兰斯·洛伦,身上笼罩的迷雾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浓重。
最重要的是现在,西里斯最终说道,声音坚定起来,彼得还活着,就在霍格沃茨。我们必须先解决这个问题。活点地图…你说它在费尔奇那里?
卢平点了点头:是的,我确定。很多年前就被他没收了。如果我们能拿到它,就能证明彼得还活着。
那么,我们得想办法进费尔奇的办公室。西里斯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为了詹姆和莉莉,为了哈利…也为了弄明白,那个曾经教导过我们的教授,和现在这个需要我们保护的男孩,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平看着眼前憔悴却坚定的老友,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会弄清楚的,西里斯。但现在,你需要休息。明天…明天我们再制定计划。
西里斯没有反对,疲惫终于压倒了他。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但紧握的拳头显示他内心的波澜远未平息。
窗外,霍格沃茨的夜空繁星点点,城堡安静地沉睡着。而在卢平的办公室里,两个被过去与现在的谜团紧紧缠绕的男人,正试图从破碎的记忆中拼凑出真相的轮廓。
那个银发异瞳的身影,无论是作为沉稳而偶尔顽皮的教授,还是作为体弱而神秘的少年,都已然成为他们命运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推动着他们走向一个未知的、充满变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