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下坡的小路走向海格的小屋,城堡的阴影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开阔的、带着青草和泥土气息的场地微风。冷风确实让人精神一振,但哈利似乎并未完全从占卜课的阴影中走出来,他走得有些慢,眉头依旧微微锁着。
海格那硕大的身影早已在小屋前的空地上等候,他穿着那件鼹鼠皮大衣,脸上洋溢着热情而又略带紧张的笑容。他脚边堆着一摞用皮带捆得紧紧、却仍在不停扭动并发出一阵阵低沉咆哮和撕咬声的厚重书籍——《妖怪们的妖怪书》。
“来吧,来吧,快点!”海格粗声粗气地招呼着,挥舞着他那把粉红色的伞,小心翼翼地避开一本试图咬他靴子的书,“今天先教你们怎么对付这课本!然后给你们看个真正的好东西!”
学生们围拢过来,好奇又带着点畏惧地看着那堆“活”的书。海格示范着如何顺着书脊轻轻抚摸,让它们安静下来。莱尔兰纳站在人群稍外围,安静地看着。他的白色猫耳微微向前倾,专注地听着海格的讲解,蓬松的长尾巴在身后缓慢地、有节奏地左右扫动,显示出他冷静观察的状态。当一本特别凶悍的书试图去咬纳威的手指时,他的耳尖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尾巴也短暂地停顿了一瞬。就在这时,一个拖长了腔调、带着明显讥讽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看看这是谁?波特和他的跟班们。”德拉科·马尔福带着克拉布和高尔慢悠悠地晃了过来,他浅金色的头发在微风中纹丝不乱,苍白的脸上挂着惯有的假笑,目光在哈利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脸色这么差,波特?该不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到了吧?”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恶意的暗示。
哈利猛地抬起头,灰绿色的眼睛里燃起怒火:“闭嘴,马尔福!”
“我听说,”马尔福仿佛没听见,继续用那种令人讨厌的语调说,同时夸张地左右张望,“最近城堡周围不太安全,好像有摄魂怪在游荡……”他突然停下脚步,眼睛望向哈利身后的天空,脸上瞬间换上一种极度的惊恐,倒吸一口冷气,尖声叫道:“梅林的胡子!波特!你身后!摄魂怪——!”
他表演得惟妙惟肖,那声音里的恐惧几乎能以假乱真。哈利浑身剧烈地一颤,几乎是本能地猛地转身,双手下意识地抬起,似乎想要护住自己,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那种发自内心的、未加掩饰的惊恐,清晰地映在他睁大的眼睛里。
马尔福看着他这副样子,得意的假笑刚刚扬起,准备欣赏自己恶作剧的成功,但下一秒,那笑容却微微僵住了。他看着哈利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那双盛满真实恐惧的眼睛,心里莫名其妙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被针扎了一下的感觉,很不舒服,甚至冲淡了些许恶作剧得逞的快意。他皱了皱眉,不明白这奇怪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波特这副样子……并没有他预想中那么有趣。
“够了,德拉科。”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莱尔兰纳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站在了马尔福和哈利之间。他银色的长发在风中轻轻拂动,异色的眼眸淡淡地扫过马尔福,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只是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静。“这种玩笑并不高明。”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周围几个跟着起哄的斯莱特林学生也收敛了笑容。
布雷斯·扎比尼也适时地拉了拉马尔福的袍袖,低声道:“德拉科,海格看着呢。”
马尔福有些烦躁地甩开了扎比尼的手,瞪了莱尔兰纳一眼,但终究没再继续。他哼了一声,把目光转向别处,不再看哈利,但那丝莫名的、让他心烦意乱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大部分学生,都很快掌握了技巧(赫敏几乎是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但过程依旧充满混乱和几声惊叫。马尔福和他的跟班们故意用脚去逗弄那些书,引来海格不满的瞪视。
好不容易,所有的书都暂时被安抚(或者至少是被紧紧抱在怀里,无法咬人),海格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兴奋、甚至有些神秘兮兮的笑容。
“现在!”他洪亮地宣布,朝着禁林边缘那片茂密的树丛走去,“都跟我来!保持安静,别吓着它们!”
学生们好奇地跟着他,窃窃私语着。莱尔兰纳走在队伍中段,他的耳朵敏感地捕捉着树丛后传来的、某种大型生物移动时羽毛摩擦的沙沙声,以及低沉的、带着野性的呼吸声。他的尾巴不自觉地绷紧了些,尾尖轻轻卷起,流露出谨慎和好奇。
海格走到一棵巨大的橡树旁,朝着树后吹了一声低沉而富有节奏的口哨。
下一刻,树丛晃动,几头庞然大物迈着优雅而骄傲的步伐走了出来。瞬间,一阵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惊叹和畏惧的抽气声在学生们中间响起。
那是鹰头马身有翼兽。它们比想象中还要高大,马的身体强壮健美,覆盖着油光水滑的、不同颜色的羽毛——深灰色、青铜色、红棕色,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后腿如同擎天柱,蹄子硕大无比,前腿则是一对令人望而生畏的、镰刀般锋利的巨大鹰爪。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颗活生生的、目光锐利、带着致命弯钩状利喙的鹰头。它们用一种高傲、警惕,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这群渺小的人类。
“漂亮吧?”海格自豪地搓着手,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仿佛怕惊扰了这些美丽的生物,“但它们很骄傲,非常骄傲!千万别侮辱它们,不然可能会送命!现在,谁想第一个上来试试?”
他热切地扫视着全班。刚才还因为见到神奇生物而兴奋的学生们,此刻面对这些近在咫尺、散发着野性与力量的巨兽,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即使是刚才还满不在乎的马尔福,在清晰地看到巴克比克(那头深灰色的首领)那闪着寒光的爪子和冷漠的橘黄色眼睛时,脸上也掠过一丝明显的忌惮,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人群这一退,就把还没来得及后退,或者说,因为刚才马尔福的惊吓和此刻面对巨兽的震撼而有些心神不定的哈利·波特,完完全全地凸显在了最前面。
海格的眼睛立刻亮了:“好!哈利!好样的!我就知道你有胆量!来吧,孩子,过来!”
哈利看起来有点懵,他回头看了看罗恩和赫敏,罗恩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同情眼神,赫敏则小声而急促地提醒:“记住步骤,哈利,要鞠躬!”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在海格鼓励的目光和全班同学(包括马尔福复杂难辨的注视)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巴克比克。
莱尔兰纳站在人群稍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他的白色猫耳完全竖立起来,转向哈利和巴克比克的方向,不放过任何一丝声音——哈利略显急促的呼吸,巴克比克喉咙里发出的带着审视意味的低沉咕噜声,以及它巨大翅膀偶尔轻微收拢时羽毛摩擦的声响。他异色的眼眸专注地观察着巴克比克每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和头部姿态,评估着这头骄傲生物的情绪。他看到哈利按照海格的指示,对着巴克比克深深地鞠了一躬,动作有些僵硬,但充满了诚意。
时间仿佛放慢了。巴克比克那双凶狠的橘黄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哈利,没有立刻回应。空气凝固了,只有风吹过草地的细微声响。莱尔兰纳的尾巴静止不动,尾尖微微下垂,显示出他此刻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头骄傲的巨兽缓缓地、颇具风度地弯下了它覆盖着羽毛的前膝,低下了它那颗威猛的鹰头,做了一个标准的回礼。
“好极了!”海格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但又赶紧压低了声音,“看见没?它接受你了!现在,慢慢走过去,拍拍它的喙,然后骑到它背上去!别担心翅膀根那里,那里结实着呢!”
哈利依言照做,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巴克比克坚硬如铁的喙。巴克比克似乎很受用,发出了一声满意的、低沉的鸣叫。接着,在海格的帮助下,哈利有些笨拙地爬上了巴克比克宽阔的、羽毛覆盖的背部。
“抓紧了!”海格兴奋地低喊一声,轻轻拍了拍巴克比克的颈部。
巨大的翅膀猛然展开,带起一阵强烈的旋风,吹得地面上的草屑和灰尘四处飞扬,几个站得近的学生忍不住抬手遮挡。巴克比克发出一声穿透云霄的嘹亮啼鸣,强有力的后腿一蹬,载着哈利腾空而起!
“哇哦!”地面上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和羡慕的叫声。罗恩和赫敏激动地紧紧攥着拳头,看着哈利和巴克比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而有力的弧线,绕着广阔的围场飞了一大圈。哈利起初紧紧抓着巴克比克的羽毛,身体低伏,但很快,他脸上紧张的神色就被一种混合着惊奇、兴奋和自由的灿烂笑容所取代。风吹乱了他的黑发,他俯瞰着整个场地,看起来快活极了。
莱尔兰纳仰头看着,他白色的猫耳随着空中那个移动的黑点轻轻转动,异色的眼眸中映着天空和那个飞翔的身影,嘴角也微微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能感受到哈利此刻纯粹的快乐。他的尾巴不知何时恢复了缓慢的摇摆,显得放松而平和。
然而,这愉快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巴克比克稳稳地降落在原地,巨大的翅膀收拢,扬起一小片尘土,哈利带着一脸兴奋的红晕,有些意犹未尽地从它背上滑下来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刻意放大的不屑和挑衅。
“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德拉科·马尔福推开挡在前面的克拉布,走了出来,他脸上挂着那种惯有的、居高临下的表情,但眼神里却闪烁着一丝被比下去的不甘,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看到哈利和那头巨兽相处融洽甚至享受飞行时,心里涌起的那点微妙的酸意和不服。凭什么波特就能出尽风头,还能得到这怪兽的认可?他也可以,而且会做得更好!
“我打赌它根本没那么难对付,”马尔福大声说着,眼睛却瞟向哈利,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被冒犯的迹象,“看起来蠢透了。我敢说我能做得比波特好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