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的热闹持续了一阵。小赫利俄斯在阿萨利斯的逗弄下发出欢快的吠叫，哈提依旧安静地待在莫法怀里，只有耳朵偶尔转动，而莱尔兰纳怀里的诺克斯则对一切充满好奇，试图从主人臂弯里探出身子去嗅探周围的新奇世界，引得阿斯托利亚和其他几个胆大的低年级学生阵阵轻笑。
时间悄然流逝，壁炉上的魔法时钟指针指向了一个稍晚的时刻。莫法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枚精致简约的腕表，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先是将目光投向还坐在地毯上、和赫利俄斯玩得不亦乐乎的阿萨利斯。
“阿萨利斯，带赫利俄斯回你宿舍。它需要休息，你也该准备明天魁地奇训练的装备了。”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阿萨利斯虽然意犹未尽，但对姐姐的话还是习惯性服从。他嘿嘿一笑，一把捞起还在啃他鞋带的小金毛：“走了，赫利俄斯，哥带你认认窝！”说着，便抱着狗，哼着不成调的魁地奇队歌朝男生宿舍通道走去。
接着，莫法的目光转向了莱尔兰纳。看到他脸上带着与小诺克斯互动后的淡淡红晕和些许疲惫，眼神柔和了些许，但语气依旧坚定：“莱尔，你也该去休息了。诺克斯还小，需要稳定的作息。带它回你房间，记得给它准备好水和……嗯，解决生理需求的地方。”她虽然自己没养过宠物，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莱尔兰纳确实感到有些累了，不仅是身体上，精神上一整天的起伏也让他需要独处和安静。他乖巧地点点头，抱着已经有些打瞌睡、把小脑袋埋在他肘弯里的小诺克斯站起身：“好的，姐姐。”白色的猫耳因为困倦而微微耷拉，尾巴也懒洋洋地垂着。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单人宿舍，没有注意到身后莫法投向布雷斯和西奥多的、骤然变得锐利起来的目光。
就在莱尔兰纳的身影消失在宿舍通道入口的同时，莫法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休息室内尚未完全平息的嘈杂：
“扎比尼，诺特。”她甚至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直接的称呼，“跟我来一下。”
布雷斯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西奥多平静无波的脸上也极快地掠过一丝异样。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果然来了”的意味。他们没有试图找借口，默默地跟在了已然转身、朝着公共休息室一个僻静角落走去的莫法身后。
那个角落被几个高大的书架和一座废弃的、装饰用的盔甲遮挡，形成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莫法停下脚步，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双手随意地交叠在身前，那双与格林德沃如出一辙的异色眼眸，此刻如同最精准的测谎仪，平静却极具压迫感地落在面前两个男孩身上。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莫法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确保不会让第三个人听见：
“说吧，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莱尔的？”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布雷斯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下意识地想要扯出一个惯常的、游刃有余的笑容来掩饰或周旋，但在莫法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下，那笑容还没成型就僵在了嘴角。西奥多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但他依旧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只是唇线抿得更紧了些。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在角落里蔓延。最终还是西奥多率先抬起了头，对上了莫法的视线。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一年级。他变成猫，邓布利多校长让我照顾他的时候。”
这个答案简单，直接，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莫法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她没想到时间点竟然那么早，原来从那时起，诺特的目光就已经……
她头疼地抬手揉了揉额角，然后将视线转向了脸色变幻不定的布雷斯。
布雷斯心里叫苦不迭。他自认伪装得很好，无论是之前以“安全朋友”的身份接近，还是日常的相处，他都力求自然，不露痕迹。他哪里能想到，莫法·格林德沃的观察力竟然敏锐到如此可怕的地步，或许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次下意识的靠近，就被她捕捉到了端倪。
在莫法无声的逼视下，布雷斯知道任何狡辩都是徒劳。他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挣扎，有些挫败又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坦诚，低声说道：“……三年级。大概是……雪仗那次之后。”他指的是不久前和莱尔兰纳、韦斯莱双子一起打雪仗，看到莱尔兰纳明媚笑容的那一刻。他精心筹备的计划，还没正式展开，就因为一个他自己都未必清晰意识到的、过于专注的眼神而暴露了。
莫法看着眼前这两个性格迥异，却同样被她弟弟吸引的男孩，一种混合着无奈、头疼和“果然如此”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她就知道！莱尔那张脸，那单纯又不自知的气质，简直就是个天然的麻烦吸引体！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她放下揉额角的手，重新用那双锐利的眼眸审视着他们，声音低沉而严肃：
“听着，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喜欢上莱尔。他现在还小，对感情一窍不通，这是我和我父亲们都确认过的。”她特意强调了“父亲们”，带着警告的意味，“我可以允许你们像现在这样，以同学、朋友的身份待在他身边，前提是——”
她的语气加重：“不能干扰他的正常生活，不能让他感到困扰或不适，更不能利用他的单纯做出任何逾越或伤害他的事情。如果被我发现你们有任何不当的举动……”她没有说完，但那双异色瞳中闪过的冷光足以说明一切。
布雷斯和西奥多几乎是同时点了点头。布雷斯连忙保证：“我明白，格林德沃级长，我不会做任何让莱尔兰纳为难的事。”他的语气难得地带上了郑重。
西奥多也简洁地应道：“明白。”
莫法看着他们，继续说道：“将来，如果莱尔长大了，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喜欢和爱之后，他选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或者选择其他人，那是他的自由，我不会，也没有权力干涉。”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但是，如果是因为他年纪小，情感不成熟，被一时的迷惑或者不成熟的感情所影响……我会亲自出面，将你们分开。这一点，希望你们清楚。”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却也是作为姐姐最直接的守护。布雷斯和西奥多再次点头，表示接受这个条件。他们都知道，在莱尔兰纳真正“开窍”之前，任何超出界限的举动，都只会招致这位护弟心切的姐姐，以及她身后那两位更可怕的父亲的雷霆手段。
“回去吧。”莫法挥了挥手，示意谈话结束。
布雷斯和西奥多如蒙大赦，又带着各自复杂的心思，默默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角落。
莫法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揉了揉眉心，感觉比完成一篇复杂的魔法论文还要耗费心神。她转身，也准备回自己的宿舍，却看到阿萨利斯正靠在男生宿舍通道口，抱着胳膊，一脸“我都懂”的表情看着她。
“姐，”阿萨利斯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点幸灾乐祸，又有点同仇敌忾，“怎么样？那两头……呃，我是说，扎比尼和诺特，招了？”
莫法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然呢？”
阿萨利斯咂咂嘴，金发的脑袋晃了晃：“我就知道！一个两个的，眼神都不对劲！尤其是那个扎比尼，花枝招展的，一看就没安好心！诺特那小子，闷声不响的，没想到心思藏得这么深！”他摩挲着下巴，眼神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这事儿得告诉爸爸和父亲吧？得让他们知道，真正觊觎咱家小白菜的‘猪’，可不止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一头！”
莫法点了点头，这也是她的想法。她还需要回去仔细看看芙蓉刚寄来的信，理一理思绪。“我知道。你先回去照顾赫利俄斯，我晚点再和他们说。”
看着莫法拿着那封带着香水味的信走向女生宿舍，阿萨利斯眼珠转了转，却没有立刻回宿舍。他想了想，决定趁热打铁，现在就去向爸爸和父亲“汇报军情”。
于是，他再次溜出了公共休息室，熟门熟路地跑到了八楼校长办公室。
当石兽再次跳开，阿萨利斯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都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
“阿萨利斯？”邓布利多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温和地问道，“怎么了？是狗狗不适应新环境吗？”他以为是小狗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不是，赫利俄斯好着呢，在我床上睡得直打呼噜。”阿萨利斯连忙摆手，他走到办公桌前，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告密意味的表情，压低声音说，“爸爸，父亲，我是来汇报重要情况的！关于莱尔的！”
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一丝……不妙的预感。
阿萨利斯绘声绘色地将刚才在公共休息室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描述了莫法如何“审讯”布雷斯和西奥多，以及那两人“招供”的经过。
“……所以，情况就是这样！”阿萨利斯最后总结道，摊了摊手，语气夸张，“觊觎咱们家莱尔这颗水灵灵小白菜的‘猪’，除了之前那个赫奇帕奇的迪戈里，现在又明确增加了两只！还是我们斯莱特林内部的！潜伏得够深的！”
邓布利多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浓浓的无奈和一丝好笑：“哦，梅林啊……莱尔他……”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方面，作为父亲，得知有这么多小子盯着自己尚且懵懂的小儿子，心情着实复杂；另一方面，看着阿萨利斯这副急于“保卫白菜”的哥哥模样，又觉得有些暖心。
格林德沃的反应则直接许多，他异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但更多的也是一种意料之中的嘲讽和头疼。他轻哼一声：“扎比尼家的小子，倒是会钻营。诺特……心思深沉。”他看向邓布利多，语气带着点调侃，“看来，我们之前是白担心了，该担心的，是莱尔魅力太大，招来的‘麻烦’太多。”
邓布利多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这确实是一种甜蜜的烦恼，但也是实实在在的烦恼。
“对了，”邓布利多像是想起什么，问阿萨利斯，“你们给狗狗起好名字了吗？莱尔的那只边牧，他起了什么名字？”他还是有些担心小儿子是否会因为怀念而将情感过度寄托在新宠物上。
阿萨利斯立刻回答：“起了！我的金毛叫赫利俄斯，姐姐的小狼犬叫哈提，莱尔的那只……”他顿了顿，留意着父亲们的反应，“叫诺克斯。”
“诺克斯？”邓布利多微微蹙眉，和格林德沃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吗？莱尔还是没能完全放下……
然而，阿萨利斯接下来的话让他们稍稍安心了些：“不过爸爸，你们别担心。莱尔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仔细看了，他眼神很干净，就是单纯觉得这个名字适合那只小边牧的颜色和感觉，没有……没有很难过或者失落的样子。他还跟新诺克斯玩得很开心呢。”
听到阿萨利斯的描述，邓布利多紧绷的心弦才慢慢放松下来。他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莱尔没有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能够坦然面对和接纳新的伙伴，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时，格林德沃站起身，走到阿萨利斯面前。他看着这个比自己稍矮一些、性格开朗阳光的儿子，伸出手，力道适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得不错，阿萨利斯。”格林德沃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那双异色的眼眸中，却难得地流露出了一丝清晰的赞许和……或许可以称之为温和的情绪，“你是个好哥哥。”
阿萨利斯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父亲的直接夸奖和肢体接触弄得愣了一下。自从入学后，父亲虽然也会关心他们，但更多是以一种严格、甚至有些疏离的方式，很少有这样亲近的举动。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属于少年人的腼腆和不知所措，耳根微微泛红。
邓布利多敏锐地察觉到了阿萨利斯的不适应，他微笑着开口，适时地解围，化解了这略显尴尬又温馨的气氛：“好了，阿萨利斯，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哦，对了，”他像是刚想起来，从办公桌底下拿出几个印着宠物店标志的纸袋，“这是你们离开后，猫头鹰送来的，一些基础的宠物用品，食物、玩具、睡篮什么的。你带回去分给莫法和莱尔。”
阿萨利斯如释重负，连忙接过那几个沉甸甸的袋子：“谢谢爸爸！那我先回去了！”他抱着袋子，几乎是逃跑似的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办公室的门再次合拢，邓布利多转过头，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格林德沃，脸上带着温和而若有所思的笑容。
“盖勒特，”他轻声说，“或许……我们真的该考虑，多花些时间，用更……直接一点的方式，和孩子们相处了。”他指的是格林德沃刚才那略显生疏却意图明显的赞许动作。
格林德沃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异色的眼眸中情绪难辨。最终，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爱人的提议。作为父亲，他们的爱毋庸置疑，但如何表达，尤其是对他这个习惯了掌控和距离的父亲而言，或许确实是一门需要重新学习和实践的功课。
而这一切，都源于对那几个悄然长大、开始面临属于他们自己的、甜蜜又复杂烦恼的孩子们，最深沉的爱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