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奉天殿。
郑森正在给郝摇旗、王进才授勋。
他亲手把银锭放在两人手里,银锭的重量带着沉甸甸的信任:
“你们训练的新兵表现优异,这一百两银子是赏你们的,拿下扬州后,封你们为世袭伯爵,让你们的家人也能过上安稳日子。”
郝摇旗攥着银锭,嘿嘿直笑,脸上的胡茬都透着开心:“谢陛下!俺们一定好好打仗,护着百姓,绝不给陛下丢脸!”
这时,报捷的士兵冲进殿内,声音洪亮:“陛下!施琅将军和郑鸿逵将军拿下瓜洲,生擒张文德!”
“好!”郑森笑着起身,眼神却瞬间凝重,他走到舆图前,手指划过“扬州”二字。
“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朕亲自率军从瓜洲渡江,直取扬州!”
“让陈明遇加快速度,务必在博洛劫掠淮安百姓前拿下城池,护住百姓的口粮!”
“告诉前线所有将士,这一战,我们不仅要赢,还要让百姓知道,大夏和清廷不一样,我们护着他们,而不是劫掠他们!”
十月初十,长江江面飘着薄雾,像一层挥之不去的愁绪。
郑森站在帅船甲板上,身后“夏”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角扫过他的肩膀,带着一丝凉意。
他穿着玄色龙纹铠甲,铠甲上的龙纹在雾中若隐若现,腰间佩着太祖皇帝留下的七星剑,剑柄被他攥得发烫。
眼神沉静如江水,却藏着一丝焦灼。
昨夜的密报还攥在他手里,纸上的字迹被他的指温焐得有些模糊:
“博洛在高邮湖周边劫掠了两个庄子,抢走所有粮食,杀了二十多个反抗的百姓,掳走的妇女和孩子被拴在马后,像牲口一样拖拽。
陈明遇轻骑赶到,救下剩余百姓,然三十余人未能活,含五个刚出生婴儿,因断粮饿死。”
“陛下,大军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渡江。”施琅上前禀报,声音压低了几分。
“张文德说,扬州西门防守最薄弱,那里的汉八旗兵多是前明降兵,家里都被清军劫掠过,早就恨透了博洛和多尔衮。”
“只要咱们喊话劝降,大概率会开城门归顺。”
郑森点头,抬手一挥,语气果决:“传令!马进忠率五千骑兵为先锋,从瓜洲登陆,直扑西门!”
“甘辉、陈永华各率三千步兵为左右前锋,掩护骑兵攻城,同时派小队收容从扬州逃出的百姓,给他们安置、发粮;”
“王得仁火器营殿后,用红衣大炮轰击城墙,务必避开民房,不许伤及百姓!”
“告诉攻城的士兵,进城后不许动百姓一针一线,谁敢劫掠百姓,军法处置!”
马进忠接到命令时,正摩挲着手里的长枪——这枪杆是用他父亲留下的枣木做的,当年清军在辽东劫掠时,父亲就是用这根木头跟清军拼命,最后被活活打死。
他翻身上马,缰绳勒得紧紧的,指节发白:“兄弟们,跟我冲!拿下扬州,为那些被清军害死的百姓报仇!”
骑兵们如潮水般冲上岸,马蹄踏在泥泞的滩涂上,溅起一片片泥水。
马进忠冲在最前面,长枪挥舞得虎虎生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博洛,护好百姓,再也不让爹娘的悲剧重演。
扬州城墙上,洪承畴正巡查防务,寒风卷着城砖上的枯草,打在他脸上。
听到城外传来的喊杀声,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像坠了铅块。
他走到西门,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大夏军,旗帜如林,杀气腾腾。
又回头看向身后的士兵——佟养甲的汉八旗兵站在城墙上,一个个面无表情,手里的弓箭都没拉开,不少人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忍着泪。
这些人早就不想为清廷卖命了。
博洛不仅劫掠百姓,连他们的粮饷都克扣,上个月,有个士兵的妻子来送粮,被博洛的亲兵抢了首饰,那士兵去找说法,反被打了二十军棍。
“诸位将士,”洪承畴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却透着一丝无力,“郑森虽来势汹汹,但扬州城高池深,只要守住三天,博洛王爷就会从淮安回援,到时候定能反败为胜!”
没人应声,城墙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卷着旗帜的“哗啦”声。
突然,一个汉八旗兵“哐当”扔下弓箭,弓箭落在城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对着城外大喊,声音带着哭腔:“俺们不想打了!俺要归顺大夏!博洛那狗鞑子,抢了俺家的粮,杀了俺爹娘,俺再也不给他卖命了!”
话音刚落,越来越多的士兵扔下武器,跟着大喊:“归顺大夏!杀了博洛!再也不受清军的劫掠了!”
佟养甲气得脸色发白,拔刀就要砍那个喊话的士兵,却被身边的两个士兵按住。
“你这狗官,别想再逼我们!”一个士兵怒吼着,一刀砍断佟养甲的马绳。
佟养甲从马上摔下来,摔在冰冷的城砖上,疼得龇牙咧嘴,随即被士兵们捆得像个粽子。
他们早就恨透了佟养甲,博洛劫掠百姓时,他主动带人引路,还分了不少抢来的财物,城里的百姓都叫他“汉奸狗”。
城外的马进忠见此情景,哈哈大笑,声音震得空气都在颤:
“兄弟们,城里弟兄愿意归顺,咱们冲进去!拿下扬州,为那些被劫掠致死的百姓报仇!”
骑兵们顺着打开的城门涌入扬州,马蹄声、欢呼声混在一起。
洪承畴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切,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冰凉刺骨。
他想起当年降清时,多尔衮拍着他的肩说“只要归顺,保你荣华富贵”,可如今,他看到的只有清廷对汉人的劫掠和屠杀。
博洛靠抢百姓筹饷,多尔衮视汉人为草芥。
这样的朝廷,怎么可能不亡?
他对不起崇祯帝,对不起大明,更对不起那些被劫掠得家破人亡的百姓。
他缓缓走进城墙上的箭楼,案上放着一篇《出师表》——那是他当年崇祯皇帝送给他的,书页都被翻得起了毛边,上面还留着他年轻时的批注,如今却成了最大的讽刺。
旁边,博洛临走前留下的信摊开着,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残忍:“若扬州危急,就把城里百姓的粮食全抢走,烧了城池,让郑森什么都得不到。”
每一个字都透着劫掠者的贪婪和残忍,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他不能让博洛的阴谋得逞,不能让更多百姓被劫掠。
“陛下,洪承畴在箭楼里,佟养甲被生擒了!”阎应元冲进箭楼时,正看到洪承畴拿着火把,身边堆着博洛留下的几桶火药。
洪承畴点燃了柴草,火焰“腾”地窜起,映得他满脸通红。
他凝视着熊熊烈火,面色凝重,口中喃喃自语,声音轻却清晰:
“我洪承畴,本是大明重臣,却一时糊涂降清,跟着博洛这样的劫掠者,害了无数百姓。”
“愧对崇祯皇帝,愧对大明列祖列宗!今日扬州城破,我该赎罪了!”